第五十二章
明城与凉州相距甚远！
既然这边天子之怒还未传到赵备耳中，起码他还有那个胆子继续将百姓下到牢里，何以他的这些手段却已经传回了皇甫渊这里？
孟晚歌几乎可以断定方才皇甫渊那一声叹，那是假模假式的前奏，刚刚才有的那一丁点儿好感顿时分崩离析。
“对于我三哥，我自是安心的。”皇甫渊缓了一缓，：“但……”
皇甫渊欲语还休。
孟晚歌却是抿了抿唇，只默默垂下了眼睑，只当全然看不到对方一派等着她接话的讨好表情。
“但东南粮仓调往凉州赈灾的供给三十万石的粮食，白白出了正正八万石的损耗。”提及此事，皇甫渊的眸中有了担忧之色。
“什么？”
本还一心想着就要好好看看那皇甫渊被人吊着的窘迫之态，忽听他这么一说，面上也是一惊，倒是暂时将自己原本看好戏的心思抛到了一边。
凉州偏远，一路而去赈灾之粮在运送之途有所损耗也是常理。但两路粮仓一共三十万石的粮食，若损耗了整整八万石那便是接近于三分之一，那就有待商榷了。
“更有意思的是，押运官报上来的上报损耗的奏折，被压在了灾民暴动的折子之下，听说皇上被气得不轻，压根儿没细看那个折子。”皇甫渊剑眉一蹙，脸上忧思甚重。
但不知为何，孟晚歌却隐隐觉得，皇甫渊提起自己的父亲，当朝天子皇甫昊的时候神色总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你的意思是，有人以损耗为名，暗自扣下了这些粮食？”孟晚歌略一沉吟，这近八万石的粮食被私自吞下，想必背后之人所图，可不单单是银钱而已。
“非但扣下了，还扣得相当之大胆。”皇甫渊的声线高了一分，唇边却浮起一个有些轻蔑的笑：“我见过那报损的折子，这上面对这八万石的损耗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点儿都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意思。”
话到此处，皇甫渊忽有些突兀地看了孟晚歌一眼。
他这一眼，让原本刚刚被他所说之事起了好奇心的孟晚歌的心不由自主地跳漏了一拍。
“那西凉的赵备到如今都没有收敛的意思，你认为这是否真是因为事到如今西凉偏远，他到如今还真的对朝廷之事毫无耳闻？”虽是一问，但却没什么疑问之意。
“他这是自己要往刀口上撞？”孟晚歌心底微微一惊。
孟铸虽是更亲寒门子弟，但以他素来谨慎的性格，能得了他的首肯，钦点做保的子弟想来本不该是等闲之辈。
寒门子弟多仕途无依。
若一开始，那赵备在安抚灾民一事上采取了雷霆手段是因为，急于表现这才凌厉了一些，这还说得过去。
可眼见事态渐渐失控，那赵县令若只因圣谕未达，就仍毫不知收敛，这点能耐可就配不上孟铸高看他一眼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是对自己的高压政策麻木自信了，之因着他自己无依无傍的寒门身份，也该心生惧意了。
如今的行为，可不是不怕死，而是不要命了！
“这赵县令是拿自己的命在换那八万石的粮食。”孟晚歌淡淡一句，一语中的：“我倒觉得那赵县令的命值当不了这么多的粮食。”
整整八万石的粮食啊……
女子的声音凉水水，薄如冰，甚至有些丝毫不将人命放在心上的意味，皇甫渊的眼底却升起一股毫不掩饰的赞赏之意。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他恰是欣赏女子身上那种凉薄之情。有些良善不是空有悲天悯人的所谓大情怀就可以的，反是要看透世态炎凉，有超脱世外的洒脱。
皇甫渊的心，稍稍定了一些，却听孟晚歌问了一句：“你怀疑这事天机阁参与其中了？”
皇甫渊怔了一下。
他刚刚确是想提起这一茬，然后顺着提起今日之行的真正目的，可一想到，这毕竟是两人首次已伙伴的身份相对而谈。
刚刚，他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仍是自己咽了回去。她毕竟自“天机阁”而来，自心底他终是不愿意破坏两人间渐渐融洽起来的氛围。
所以，他话到嘴边，又自己转换了话题。
却不想，聪慧如她，自己又问了出来。
皇甫渊微微扯出一个笑容，试图掩饰面上的尴尬，这才吐出一个字：“是。”
未料，他话一出口，女子突然抬手掩唇，格格一笑。
那笑容仿若春花之灿，连带着女子原本略有些清冷的容颜也随着这个笑容变得生动了起来。
孟晚歌心想，说来也是好笑，刚刚她想着挖一个坑，倒是存心想看看这个风度翩翩的七皇子吃瘪尴尬的样子，却自己忘了这一茬。倒是现在，自己这认真一问，倒让这七皇子有些浑身不自在的样子。
“这事的行事作风，实在太像范通素来的作风了。”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皇甫渊自然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这事儿，看似稀松平常，却恰将这任性的揣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那报赈灾之粮损耗的折子并非真的大胆，敢于将这八万的损耗如实报了上来，而是笃定了，这封折子皇甫昊根本就看不到！非但如此，这幕后之人显然甚至确定只要错过了最佳的发难时机，等皇甫昊处理完赵备之事，就算再次发现了这折子，以他好面子的性格，也是宁愿吃下这哑巴亏，至少也不会在明处再追究此事了。
所以，赵备一事，自然是拖得越久，闹得越大，对这幕后之人越是有利的。
当然，这其中还需要有宫中之人的配合，要将皇甫昊看到这两份折子的先后顺序控制得恰到好处，甚至要拿捏好天子此事动怒的程度……
这事儿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真的行起事来，却自有它的妙处所在####我来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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