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这种将人性拿捏在鼓掌之间的做法，的确像极了范通一直以来的作风。孟晚歌上一世作为一个特工，对于这些从细处揣度人性的做法早已屡见不鲜。如今，她在“天机阁”的这些年，得了范通的亲自指点，在这方面的造诣自是更进了一步。
眼前，这件事，若不是范通亲自的手笔，她也实难想到，这天下还有第二人有这般自信。
这是若搁在从前，孟晚歌至多叹一句。这老头看似仙风道骨，行事却常有乖张之处。
但如今心境微微一变，看人论事的角度也起了细微的变化。
这事只怕细思极恐！
指尖微微一凉，孟晚歌只觉有一股凉意从指尖浸润开来，蔓得她全身都开始有些瑟瑟起来，她稳住心神，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你既怀疑天机阁参与了此事，需要我这边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皇甫渊摇了摇头！
“此事，还牵扯了宫中之人，由我出面反比你要方便得多。”
“嗯。”孟晚歌应了一个单音节，耐心地等着对方接着说下去。
“我来，却是有另一件事相求。”
“嗯。”孟晚歌容色未变，仍是淡淡瞧着她，只是音调稍高了一分，也算是对皇甫渊的回应了。
“我明天一早，会在朝堂上自请去凉州协助赈灾。”说完这一句，皇甫渊居然暗暗轻舒了一口气。
话音一落，两人之间却又再度陷入了有些诡异的沉默之中。
皇甫渊干咳了一声，打破尴尬，却是有些莫名地说了一句：“今日已经入了四月了……”
孟晚歌先是莞尔，倒是不懂这个七皇子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方才还说有事要她相助，怎的又突然将话题引到了如今是什么日子上来了。
等她细细一嚼，回过味来，面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住，显得有些不自然了：“所以，你的意思是……”
四月初七，便是他二人的大婚之期！屈指一算，便是算上今日也至多不过七日了。凉州和明城便是快马加鞭，只怕单程六日亦是不够……
“七皇子这是意欲何为？”
女子眸子里的困惑显而易见，那两排浓而密的睫毛轻轻闪了两下，那看着他的眼里的所传达出的情绪却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没来由的，皇甫渊的心底有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失落，似乎什么隐隐期待着的事情落了空。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女子那般的注视下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开始有些发紧，来之前，他曾料过这场对话不会太顺利。
但是，他没料到眼前这种局面……好像他这种突如其来的窘迫全是来自自己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他忽然就有些恼了，恼自己此时的心神不定。
“七皇子？”对面的女子唤了一声：“你说你要自请去凉州赈灾？”
见他良久没有出声，孟晚歌只有再问了一次。
“现在这种景况，我这凉州之行只怕甚难成行，所以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这次凉州之行，势在必行。”
皇甫渊一字一顿，倒是说得相当清楚，可他越是说得清楚，孟晚歌的心头之惑却是越重。
“七皇子，此时均是朝堂所议，我如何有机会能帮到你？”
皇甫渊润了润唇：“明日朝堂之上，我会先自请退婚，然后再提出要去凉州一事……”
“自请退婚？”孟晚歌虽仍是不懂为何皇甫渊会提出这样一句来，不过倒是隐约开始有些明了，为什么皇甫渊会说，此事需要她的配合了。
女子笑笑，云淡风轻：“七皇子倒是说说看，此事需要我如何与你配合？”她轻笑一声：“是要我坦然接受，又或是要我来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
皇甫渊的眸子里莫名也染上了笑意，看向孟晚歌的眼里开始有了一些兴味，他缓缓摇头：“都不是？”
“都不是？”孟晚歌淡定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这倒开始有些有趣了。”
“我需要你……”眼看话到嘴边，皇甫渊唇边的笑意却是渐深。
“需要我如何？”孟晚歌柳眉虽是一蹙，唇边笑意却是不减。
皇甫渊环顾四周，见那八仙桌上摆着一壶茶水，突然快步过去取了茶水，以右手的中指和食指蘸取了少量茶水，方在那八仙桌上比比划划了一番。
孟晚歌只当他突然起了兴致要故弄玄虚，干脆也就耐着性子，等他捣鼓完了，这才好整以暇地踱步过去。
待她看清了那八仙桌上，以茶水所写的四个字，一双美眸蓦地不由自主地睁大了，那眸子里的情绪极其复杂，似惊，似怒，似疑，又似……将这所有的情绪忍住了不发。
“这是什么意思。”饶是掩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孟晚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孟小姐觉得为难？”
方才许久，因着女子无论自己说的什么都是那派淡淡的样子，皇甫渊只觉不知为何自己的心里就如同堵着一团棉花一般，不上不下的，让他胸前憋得有些郁闷难受。
他本是觉得这几个字实在有些说不出口，这才以茶代口，却不想有了意外的收效，原本应该是开口之人比较尴尬的事儿，如今倒让孟晚歌的脸微微有些涨红。
看着女子俏脸染绯，贝齿轻咬的样子，反而让他觉得胸中舒坦畅快了起来，说不出的惬意欢欣，甚至还带着点孩童恶作剧的欢喜。
“你……”孟晚歌有些气结，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倒是说得理所当然！
她懒得再看面前男子那张一脸笑意的脸，可瞥过目光，视线却是刚好落在了八仙桌上那几个字上。
那茶水所写的几个字略有些干涸了，短短的瞬间，原本那四个字就已经有些残缺不全了，可落到她的眼里依旧还是刺目得很！
“你且听我解释……我要这么做自是有我的理由。”男子心生怜惜，终是放缓了语气。
“不必了。”孟晚歌突然打断了他：“若七皇子觉得必要，我配合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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