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暂时先只开了一间。”钟乐收起房卡，仿佛并非出于任何私心己欲，义正词严地解释道，“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得省着点花……”
张知楠随便点点头，他正在看旁边花花绿绿的甜品海报，月饼大的蛋糕两百多……
钟乐顿觉辣眼睛。
倒也不是他有多勤俭节约，享乐时他可从来不客气，更不至于脱离生活说些清高的话，否则也不会按照江平的意思去参加什么天师选秀。但钟乐过去又确实在物欲需求方面不太旺盛，吃穿都不太讲究，苟一天是一天，没少被江平嫌弃没出息。当然，事到如今他是知道了——毕竟他不是个活人么，原来这潜意识里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可张知楠就不一样了，虽然他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到底也是养尊处优着被伺候大了的少爷……钟乐清点了一下上次剩下的家底——他不是一个做事瞻前顾后的人，否则也不会头铁到会丢了两次性命——这会儿面色终于渐渐凝重起来：“楠楠啊……”
“嗯？”张知楠的目光又被街对面的奶茶招牌吸引了，周遭熙熙攘攘围着排队的人。他花了几秒钟才回头望向钟乐，浅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酒店柔和的灯光，星星点点的，弱化那种拒人千里的冷峻。
这才第一天，不能这么浪……“要不……”钟乐艰难地说，“我们先去买奶茶吧。”
张知楠眼睛一亮。
算了算了，反正这个也贵不到哪儿去……钟乐给自己找借口。
张知楠仗着身高远远看上面的价目表，眉心微蹙，像是因为等候而不耐烦。他和这个狭窄的奶茶铺子过于格格不入了，店员的声音都小了几分，前列的人群更是在发现他之后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道来。
钟乐有些忍俊不禁——只有他知道，张知楠大概是在纠结究竟要买哪一种。
他侧着跨了一步，肩膀撞到张知楠身上，两个人都因为这个举动轻微地晃了晃。张知楠疑惑地低头，对上钟乐的笑容：“慢慢想，选个你喜欢的。”他说道。
最后张知楠的范围终于缩小到菜单上的季节限定和招牌推荐，他神情严肃，和画繁复的符箓差不多端正，像是在权衡什么生死攸关的重大决定。
钟乐感觉颧骨不受控制地上扬，他指了指图片：“就要这两个吧。”
“……？”
钟乐佯装生气：“干什么？和我换着尝尝味道都不乐意啊，这么小气？”
“哦。”他应了一声。
店铺没有座位，两人一起原路返回。钟乐狠狠把吸管扎进去，再次看到上面标贴的价格，不由痛饮了几口借奶茶浇愁：“唉……赚钱是个大问题啊……”
“我有。”张知楠脸颊稍微鼓起来一块，但并没有发出什么不得体的咀嚼声，“以前也不带钱的，有办法可以拿。”
拿是指取钱吗？钟乐扶额：“你后来问他们要过别的卡？”
“……忘了。”
钟乐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不怪你，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发自内心地呼喊道，“老天爷，什么时候能下钱雨啊！”
张知楠点点头，他没为了金钱烦恼过，没什么概念。刚才姜医生发过来的什么‘红包’提醒……看不懂，既然钟乐说不是，那应该就没关系，多点了弄坏怎么办，先放着吧……他心安理得地继续暴风吸入面前的甜食。
钟乐正盘算着要怎么赚钱，回江平的店里？他怕张知楠太耿直了得拆穿江平的西洋镜，再说那危房似的小店面，钟乐还真不怎么舍得——他也不敢和江平说，否则又要被小没良心的骂上了。在天师协会继续接任务？也不是不行，但是钟乐现在毕竟不敢太莽，危险系数小的钱又不多，还得大江南北地跑……
“要《Star妖灵妖》没凉该多好啊……”
钟乐一声叹息刚脱口而出，甜品店门口的沙发上忽然有个身影夸张地蹦起来，匆匆往酒店大堂快步走去——
而后撞到了擦得窗明几净的玻璃门，发出一声夸张的巨响。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
白衣白裤白帽子白墨镜白口罩，顶着一头乌黑亮泽的秀发，钟乐越看越眼熟，也越看越觉得无言以对。
“……黑无常老师？”
“嘘！”他压低了声音紧张道，“不要暴露我身份！被粉丝认出来怎么办？？”
“……”
“你看你看！旁边就有在拍的了！”他一把扯住钟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
虽然但是……刚才他明明听见拿起手机的那个年轻人嘴里念叨的是：这么奇葩，我是碰到慢手土味视频拍摄现场了吗……
钟乐欲言又止，见黑无常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只好无奈地跟上，看对方十分娴熟地刷卡按好电梯，直达豪华商务套房。
“看来你们也得到消息了？这次……”黑无常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与酒店高级香水格格不入的廉价却亲切的气味，钟乐皱了皱鼻子再三确认，顿时有些无言以对——没猜错的话，这不是麻辣烫吗？
白无常正坐在桌子边上嗦红薯粉丝，瞥见来人筷子都掉在了地上。电光石火之间，他飞快地啪嗒啪嗒摁上塑料餐盒的盖子，又讲它怼进外卖袋，最后抽了一张纸巾抹干净嘴，再一抬头，黑墨镜黑口罩齐全，抱着手臂优雅地朝他们点头示意：“你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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