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虞朝，而是西宁的。
崇远元年的这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就这样随着时间褪去了传奇的颜色。到后来，连民间传说都不屑与提它，无非是杀几个造反的，什么朝代没两件这样的事呢。
反正有饭吃，有日子过，上面的是哪个人，又有什么分别？
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宇文宏在位的这些年，年年风调雨顺，丰年有余。这下不只是京城，稍稍富庶一些的地方，都到处是一派盛世繁华之景。
唯有那层层宫阙，反倒成了京中夜晚最暗之处。
传闻宫墙的内侧每隔几步就安了一盏灯，用琉璃吹成好看的形状，放在铁质的架子上，还有全国最好的匠人在上面鎏金描彩。当年，所有宫灯全用上好的油脂点亮，瑰丽地不似人间之景。
不过传闻也只是传闻，这些年来，再大的活动，也没有见过那些灯一同亮起的盛景。
宇文宏身患重病时刚不过四十，正值盛年，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想他倒下，结果他就自己倒了。
这病来势汹汹，不过数月，他整个人的精力就在快速地被抽干。不过宇文宏没有感到恐惧，反而有一丝平静。
回光返照的那一夜，他将皇后和太子都叫到床前。
“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虽然我不是合格的父亲，但希望把你教成了一个合格的君王。”
“是，父皇。”宇文诚答道。
他是天家独子，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在一次次的政治洪流中没有被害死，他便知道是宇文宏暗中保护。他活的通透，父皇和母后之前毫无感情可言，宇文宏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交代完传位之事，宇文宏就叫宇文诚和那些大臣统统出去，单独留下了李婉儿。
三十有六的李婉儿依旧美艳动人，她见人都走了，也不再摆出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板起脸来看着他。
“朕与你说一件事。”宇文宏说，“当年，我没有杀死崔修齐。我让人用药抹去了他的记忆，放到一处大户人家去做下人了。这些年并没有过问，不过如果幸运的话，他应该还在那里好好地活着。”
李婉儿的神色有一瞬的触动：“是吗，对陛下而言确实是仁至义尽。”
“不敢当。”宇文宏笑道，“你恨我是应该的。”
“确实，不过你并不是最可恨的。”李婉儿叹了口气，“活了这么些年我也看开了。当年只是气不过……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本一心报国之志，却差点为了私情要带着我私奔。可终究来晚一步，我父兄早已让我认贼做夫。”
宇文宏没有生气，他缓缓叹了口气。
“我与他，从初识到诀别，始终是对立的立场。我们抗争了那么多次，可还是敌不过肩上背负的那些命数。只愿来世，做个山野白丁也好，兴许我们还能做一回邻里，关系也许比现在要好得多……”宇文宏说着，被自己逗笑了。
李婉儿却没有笑，她依旧板着面孔：“你对我说这些，是想我替你做什么？”
“啊呀，真的是瞒不过你……”宇文宏又笑了，用最后的力气拼命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生不逢其时，只愿死后能长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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