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忘了第几次梦到清明了，九千蓦然惊醒，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掀开窗帘，窗口有点点星光洒落一地。
不知不觉，泪已浸湿了枕头。在之前的几回，她还下意识的去摸摸身旁，很多次都有了错觉，以为一切都只是个梦，清明还如在辛国的皇宫之时一样，每晚陪着她，两人过上的是平常的夫妻小日子。而如今，已不如过去了，尤其是今晚，她梦里有大火，仿佛能感受到温度，还有兵丁的脚步声，能听到那渐行渐近的恐惧，她很害怕，如从小到大的噩梦一般。只不过，一个更加恐怖的梦覆盖了之前的恐惧。然而，那真的并不是梦，每一次都不是，都是真实的。
九千梗着脖子，她不敢伸出手去摸，更不敢回头去看。她知道，那里空空如也，没有人在陪着她了。
“清明……”九千捂着嘴，强忍着失声的痛哭。已经不止一次了，她醒来哭泣，小香子，刘太医，还有许许多多的仆从闻声便进来关切。伊泽已草木皆兵，宫里死了太多人了，他小心翼翼，不仅派了重兵把守着正即将建成的新皇宫，还派了相当多的，连她们多无法想象的人保护她和代暮。
她知道，已不能再给伊泽添麻烦了。她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不仅是为了安抚其实压力早已很大的伊泽，还有病痛尚未痊愈，还怀着身孕的代暮。还有她还要照顾自己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子。
覆在胸前的双手向下滑去，摸到肚子，那里微微隆起，还感受不到任何的动静。这听上去像个梦，她失去了清明，却得到了和清明的孩子。只是，太突然了，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做母亲的喜悦和柔情。如今，充斥在脑子里慢慢的都是对清明的思念，对命运的不甘，对此刻境遇的懵懂。
和代暮不同，她还尚不能接受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她以为，这个孩子，来得并不是时候。
“唉，孩子，你让娘亲拿你怎么办呢？”
说这话时，她又想起了筱筱。曾经，她也这么对筱筱说过。唐瑛死了，她为何不留下？是恨她吗？
九千一时之间，想到这许多，头都大了。她的双手又重新按着太阳穴，哭也哭不出来了，她像是昏迷了一样，但她知道，此时醒来，她已睡不着了。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半夜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她很痛苦，很想睡，但就是睡不着。她会想起来许多人，许多事，头疼欲裂。
回想起在玉铂山的时光，恍如隔世。
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不用问，九千也知道是小香子的。
“殿下，您又醒了？”
“进来吧。”九千叹了口气，或许，现在有个人在，她会好一点，免得觉得自己什么都承受不起了。
小香子蹑手蹑脚地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柄点燃的烛台和一个碗。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放下托盘，周围瞬间明亮了起来。九千早已坐起来，看着小香子将床帘挂在两侧床柱上，“殿下，这是绿豆粥，解暑的。”
小香子十分细心，拿起九千摆在床头枕头边的一个银簪，插进绿豆粥里试毒，什么都没有，才端起，递给九千。
九千也是出了一身汗，怀孕里不能摇凉扇，此时一碗解暑的绿豆粥倒是再好不过了。她一口气喝完，放下碗，“你怎么醒来了，也睡不着？”
之前，小香子都是留在她的房门外守夜的，而又由于她每晚都会做噩梦醒来，小香子每每都紧张小心，忙活到天快亮，也没办法让帮她睡着。而白天，她也没有什么睡意，而小香子则哈欠连天，几天下来，人都瘦了。于是，她也是看不过去，便吩咐小香子白天伺候，晚上换了个小宫女。一来女孩子方便些，二来免得小香子再病倒了。
“不是。”小香子腼腆地笑笑，刚说完便又捂嘴打了个哈欠，“奴才是被吵醒的。”
“吵醒？”九千倒是没觉得，伸长脖子朝窗口看看，“哪里吵了？”
“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听闻这几日皇宫里的消息都有些紧张，很多驻守这里的御林军都呆不住了，好几个将军也都不想留在这里保护娘娘和殿下了，说是想去皇宫那边探探虚实。所以，白天是看不出来，到了晚上，他们吃了喝了，交班了后，也不睡觉，就在那里闹来闹去的。有的坚持要留下，有的要给皇宫的林将军修书请命，也有的说林将军一定不会同意，便嚷嚷着要私自去探，但若是这样，便一定要出一个领头人，学也没人愿意做这出头鸟。所以，三方都在交战，闹得不可开交。”
“咦？”九千想象着那个画面，自己都焦头烂额了，“怎么会这样？皇宫里是出了什么事了？”
“也不是出事了，是……”小香子忽然咬着嘴唇，脸上异样地神情，欲言又止，但又忍不住说的样子，最后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人也有些向九千靠近，“听说，皇宫闹鬼了。”
“嗯？”九千难以想象，说了半天，居然得来了这么个回答？
她哭笑不得，“闹闹的什么鬼？这说法从何而来？”
“奴才也是只听了个边边角角，没敢多过问，就记得是”小香子搔搔头，仿佛真让他讲，他还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思忖着说，“就是听说，宫里不是死了好些个人吗？大都是被烧死的，说是那些鬼魂在那里阴魂不散。皇上已经做了两场法事了，但还是有些修葺皇宫的工匠们莫名其妙地或死或失踪的。”
“死？”九千疑惑皱眉，问道，“怎么死？烧死么？”
“什么都有啦。”小香子说的时候，也是一脸不明不白，“其实，这里的御林军们也大多都是不信邪，以为没那么严重，好奇，才想回去看看的。”
九千点点头，沉吟了片刻，摇摇头，想不出什么名堂来。老实讲，她也很好奇，也想回去看看，“那那些失踪的呢？没有找到么？”
小香子摇摇头，“据说，最后找到的，也都是尸体了。也有一些没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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