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冠有些重了，衣服也很繁复，并不方便行走，鞋子也是新的，很别脚，一切都是她以前从未想过尝试的。但她必须穿戴上这一身衣服，去到元老院的书房之中，去见那些想害她，怀疑她的人。她冷冷一笑，便觉脸上僵硬的很，出门前，还是刘妈妈为她上的妆。是的，她并没有赶走刘妈妈，她也如苏公公的意愿，一切都按兵不动，不不露声色，尽量不打草惊蛇。
脸上的妆很浓，铜镜中的她，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轿子忽然停了，九千心里一沉。
“奴才小喜子恭迎公主殿下大驾，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下了轿，小喜子如约等在了外面。
九千下了轿，春日的阳光刺眼，衣服也有些热了，“免礼！”
“公主殿下请！”小喜子朝一个方向引路，九千跟在后面，她边走目光边左顾右盼，她知道清明在暗暗地随行保护着她，但目前她实在辨别不出他究竟在哪里。
跟在小喜子身后，而她身后，作为一个公主，也的确是单薄得可怜的，除了院子里两个小太监外，并无其他人随行环伺。九千如此走着，在偌大的皇宫中，她除了进宫之时第一次见到之外，这是事隔几个月之后的第二次。两次有着极大的区别。那一次，她是被送出宫去，如今迎接回来，认祖归宗的公主，她身上带着藏宝图，对辛国，对皇室都有功夫。而这一次，同样是一个身份，同样是一个焦点受重视。然而，目的和结果一定都不同。上一次，文武百官和宗亲们齐聚一堂，每一个看上去都光鲜亮丽，而她是他们的焦点。那时的皇宫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大而空旷，而如今看来，想必是因为人烟稀少，不仅空阔，且凄凉的很。
上一次是光耀，而这一次，是她的葬身之路。
七拐八绕的，也是一个又一个的院落和宅子。远远地，还未到便嗅到了一股书墨茶香，且有温暖的气息。
九千心又砰砰跳起来，她知道，里面坐满了人，坐满了一群用着异样的目光看待她的人。而她，则必须面对她们，却还不知该日和表白自己。她从不是爱解释的人，但却在此时此刻，不得不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份，一个她其实从始至终也是被灌输的身份。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纵然敌对，该有的规矩还是有，那些老臣子们，纵然骄傲，在一个身份面前，还是要卑躬屈膝的。
“平身！”九千道。
窸窸簌簌的声音，老臣子们年纪大了，起身很慢，有几个还是相互搀扶着才站得起来。他们原本是低着头向她行礼，站起来后，也是低着头的。然而，待他们落座以后，看到坐于书房之中伊泽的位置的九千，每一个目光中还是透着一种不屑和怒火。
九千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群十几个头戴官帽的老头子们。她特别注意的当然是身位于左排正数第二个的，这是一个头发花白，目光呆滞，表情也过于平板地人，小喜子事先已给她描述过了，这一个，真是礼部的孙大人。有他在这里，她今天所说的每一个字，怕是都要传到细作的耳里了吧。
更何况，说不定，细作就也潜伏于这个屋子里，暗暗地盯着她，听她说的每一句话，甚至看着她，看她的每一个表情。
九千什么都没有说，自坐在那里，连口茶也没有喝。好在小喜子站在她身旁，演技很好的他，此时看上去很是胆怯，小心翼翼。而下面，那些老臣子们一个个暗暗地，你瞟我一眼，我递你一个眼神，好象相互好象谁都不愿做先开口的哪一个。
这样气氛便是真的尴尬了，九千心中冷笑。不是一直想杀了她的头吗？怎么本人坐在这里了，你们又怕的连话都不知谁先说了？
“那个……”
一个老臣终于开了口，他轻咳一声，声音还算清晰。他头上的白发比那个孙大人还要多，人也比孙大人胖一些，看上去很是精明，看起来年轻时是个身体壮硕的男人。按小喜子之前的提醒，这一个应该是张大人了，在他的描述中，这一位还是可以信任一些的，纵然有刻薄，人也容易不依不饶，但一切的出发点是为辛国好，为百姓好，为皇室好。
当他慢悠悠地开了口，其他那些交头接耳，虚虚实实的声音便一下子没了，屋子里变得鸦雀无声。九千默默等着，等着张大人一切为难她的提问。但她自己，秉着清明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提议，静静坐在那里，张大人若是不问，她便什么得不说。哪怕等到晚上，等到半夜，她也不会先说一个字。
呵，九千心中冷笑，真就等到半夜，拖到明天，她一个练武之人的体力总不至于比不上这一群整日陈词滥调，一头扎在书本里的老头子们吧？
“听闻公主，自小在玉铂山上长大？”
咦？九千倒是未料到，会问起这事。她点点头，“是，我被师傅师娘带到山上学武。”
“何时下的山呢？”
九千心中翻了个白眼，真是问些没营养的问题，但她还是耐心地回答，“十六岁那年。”
“为何下山？”
“跟随师傅下山开医馆，悬壶济世。”
“那敢问公主的师傅，之前可曾知晓自己公主的身分？”
“应该是知道的。”九千倒是并不记得问过师傅了。
“那敢问，这事，公主殿下的师傅有没有可能来为您作证呢？”
“师傅已经失踪了，我也不知他在那里。师娘已经过世，更不可能来为我作证。”
“皇帝陛下找您时，您可知他是特意为你来的。”
“我们初识于白石城，相遇时都以为是江湖结交朋友，我自己这边并不知晓他是专程来找我的。”
张大人又问了好几个没营养的问题，问得九千昏昏欲睡，陈年旧事了，她一下想到都恍如隔世。现在若是给她再提起白石城，她除了想到这里是她和清明相遇相爱的地方外，其他一律她都不愿再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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