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九千不经意一个抬眼，却看到香料商夫人另一副面孔。那简直令人毛骨悚然，被那双凌厉的目光一盯，脊背都发凉吧？然而九千真的看到了，也真的是从这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夫人脸上看到的。她吓了一跳，那表情只是出现了一刹，转瞬即逝，她也不是在瞪小丫鬟，也没有盯着任何人，只是自己不经意露出了一个可怕的表情。
这也许才是真实的她吧？
九千心道，不经意的表情，没有对着任何人，只是自己的情绪表达，才是最真实的吧？
只是九千不动声色，继续好奇地问，“什么行不行啊，小妹妹，你家的马不是很厉害么？”
“厉害啥哦，那是以前了，都老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拉动车嘛？”小丫鬟不以为然，当着主人的面信口开河，惹事生非。
“住口！”香料商夫人这才呵斥她，这也是九千第一次见她责备这两个小仆人，真的很不合理，九千不解。
“夫人，她说的……”
“女大夫莫怪罪，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八道的，当不得真的。”香料商夫人一安抚似地对九千说。
“好吧，那我明天来找您。”九千和她呆在一起时，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急忙朝前赶了两步，才回头告别。
香料商夫人跟在后面，行礼相送，“女大夫慢走！”
“那小丫鬟，真的是说漏嘴了么？”
晚上，医馆关上门，又开始研究案情。砚林边吃边谈着尸首的停放问题，丝毫不影响食欲。
“也许你布的局是对的。”九千将热汤推到他面前，“先别管她是不是说漏嘴，我们先想想他说的什么。”
“老马？”
“嗯。”九千耸耸肩，目光清亮，“那不是匹高大挺拔，气度不凡的骏马么？怎么会老？”
“从外表上看，的确不像是匹老马，可也说不定。”砚林皱眉，“明天把乌玉叫上吧。”
九千闻言噗嗤笑了，“你又叫他当兽医？”
“只要能破案，我让他学狗叫都行。”砚林已然被一连串的案子逼疯了。
第二天一早，不止九千砚林和怪异的主仆四人，还有不情不愿，几乎是被被绑架来的乌玉。
“哪儿了？哪儿了？”一进衙门，乌玉就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卷起袖子，催促着，“早看完早回去，我可不跟你们送什么尸首！”乌玉有些迷信，从小八字也轻，不敢碰尸体之类的东西。
“跟我来！”砚林看他的样子好笑，一挥手，乌玉和九千也都跟了上来。
九千回过头，却发觉那主仆四人没有跟着。香料商夫人还是一派云淡风清，心如止水的样子，老管家还是一副不闻不问的样子，而那一对小情人，尽管老老实实站在主人身后，但也是你推我一把，我撞你一下的打情骂俏。
“很奇怪吧？”
“你说哪一个？”
“四个。”九千说，“所有的，不是都很奇怪吗？这根本不像是主仆四人，倒像……”
“像什么？”
“说不清，反正像是相互之间根本就没什么关系的四个人。”
“会不会是假扮的？”
“假扮的不会这么假啊？”九千哭笑不得。
“混淆视听也说不定？”砚林摸着下巴，思忖着。
“到了到了！”乌玉打断他们的话，因为已见到了马厩里唯一的一匹没上马鞍，也没被打上衙门标识的马，“就是它，是吧？”
“嗯。”砚林表情凝重起来，指着那匹高大的骏马，“你看，像不像一匹老马？”
“不像。”乌玉远远地站定，观察着，“第一印象不像，但不代表什么。”
他再度卷卷袖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仔细观察着，从后绕到前，又从前绕到后。砚林和九千则放心由着他看。乌玉自小喜欢马，也喜欢研究，久而久之也学了一些料理和医治的方法。他是富家子弟，因为他的喜好，家中父亲也为他购置过许多名品种的马。
此时乌玉已绕到马前，拍拍马鬃，详细看着马的眼睛，发出啧啧的声音，“何止是老马，简直快死了。”
“什么？”砚林和九千上前，不可置信，“你看清了没有，怎么快死了？”
“是它看不清吧？”乌玉脾气好，不和他们争辩，用事实说话，他扒拉着那马的眼皮，又用手在他眼前晃悠，那马眼珠虽然也跟着转，但明显呆滞，滞后，反应慢的很。
“怎么会这样？”砚林和九千面面相觑，“咱们那天忽视了。”
“一般都从外表看，这马明显被修饰过。”乌玉也没有嘲笑他们的马虎，“而且的确是好品种，好马过上十几年，老了也还是好马。只不过，老了而已。”
“这样么？”
“体格也还不错，毕竟是好品种。”乌玉倒是赞不绝口，“和人一样，老了，总有一两个地方先闹毛病。”
乌玉此话一出，砚林和九千两人相视，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如此说来，我们被骗了。”砚林说完看看那马，“也许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九千挑眉，“放开它，走一走试试看。”
乌玉将缰绳解开，那马似乎终于得了自由，开始走来走去，散着步。
“你说他现在认得主人不？”
“难说，也许会记得大概轮廓吧？”
“乌玉，他嗅觉会不会很灵敏？”
“当然。”乌玉点头，“动物的嗅觉都很灵敏，更何况他应该自小眼睛就不太好使，所以嗅觉应该更厉害才对。”
九千灵机一动，跑去了停食房，那香料商的尸首还在那里躺着，身上盖着白布。九千拜了两拜，一把掀开白布，团成一团，跑回到马厩。她站在一个角落，挥舞着那白布。一点不稀奇地，那白布散发出的并不是尸臭，反而是一阵阵复杂的香气。
她的想法是，那是个香料商人，这马嗅觉若是灵敏，应该也认得主人的气味。
“你不行！”砚林笑着接过布，“你是女的，他纵然眼睛不好使，大概的轮廓也是记得的，我去叫老王来。”
老王的身形年龄都和香料商差不多，他一站在那里，老马似是见到亲人了，加快脚步就朝他走去，但在靠近老王之时，还是有一丝犹豫的。老王怜悯，抱着白布，伸手抚摸了两下马鬃。老马则发出舒服的鼻息声，好象是多日来终于见到主人了。
“我猜得没错，他离开主人的时候，他主人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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