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药啊……我要吃药，我吃，我真的吃……”
这一回，二少奶奶声音十分虚弱，她坐在客房门口地上，趴着门框，朝外面喊叫着，声音细弱，整个人也瘦了一圈。
砚林见状皱眉，以官刀刀柄抵着那个捕快的脖子，“你给她下蒙汗药了？”
“冤枉啊，头儿！”那捕快倒也不急躁，笑着拿起刀柄，慢慢把刀从自己脖子上移开，“头儿，我可不敢，昨天真的就是给她喂了碗补药，药不值钱，我们贫寒人家到了冬天大寒的时节都要喝上几碗的。配方其实也不是药，就是一些冬天的菜煮的水。”
砚林皱眉，指了指九千，“一会儿，把配方给这个女大夫抄下来。”
“是！是！”
“那她现在怎么这样？”砚林皱眉看着二少奶奶，也着实令人唏嘘，那样子哪里像是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倒像是食不果腹，街边讨饭的难民，“不是让你好生照料吗？她不是犯人，甚至不是嫌疑人，你们怎么像对监牢里的人一样？”
“这就更冤枉了，头儿！”那捕快赔着笑脸，“自从我们到这府里查案，哪个对她不是好生伺候着，人家当家的也还在呢。她能这样子，还不都是疯出来的？”
砚林眉头皱得更深，目光凌厉盯着他，什么也没说。
“头儿，头儿！”那捕快显然在哄着砚林放宽心，“您想哪，她孩子没了，自己又被怀疑，关在这客房里，疯疯癫癫的，莫说好几天，估计一顿正经的饭也没吃呢，没哭晕喊晕就算不错的了。”
“嗯，那你回去歇着吧。”砚林这才放过了这油嘴滑舌的捕快。
九千一把抓住正欲脚底抹油的他，“去给我抄药方。”
“姑娘，在下不认得几个字啊。”
九千惊奇，“你不认字怎么做上的捕快？”
“这就是姑娘有所不知了。”那捕快也有些不好意思，搔搔头，笑道，“这白石城是边城，小地方，人都不多，西城又龙蛇混杂，一不小心出了事都是大事，案子悬在那里的数不胜数，杀人越货就能吃饱饭又伏不了法，谁稀罕当差啊？所以我们这些村里种地的，招募捕快时觉着自己有把子力气，腿脚跑得快，能抓上个把人，也算有赏钱，才来的。来的时候都没几个人报名，所以刘老爷一看干脆就都收了。是我不认得字，也是不大说得过去，姑娘见笑了。”
九千皱眉忍者听他说完一大段，也不好意思地赔上笑脸，“那你说我记好了。”
“当然好，当然好！”
不出一柱香时间，九千拿着药房的纸走来了内院，砚林和不知何时出现的大少奶奶坐在另一间客房里不知在说着什么，伊泽则站在二少奶奶的面前，思忖地看着她。
“看出什么了？”
伊泽回头，淡淡地摇头，“刚刚他们又喂了碗药，才安静下来。好象也几天没合眼睡了，八成疯病是作下，治不好了。”
“这也太可怜了。”九千说完看着坐在门口地上的二少奶奶，她头发凌乱披散着，脸上的妆容也因为哭泣而黑黑红红的一大片，看上去有些像二当家他们杀人时脸上涂的油彩。她身上穿着一件红棉袄，看上去很讽刺，最该喜气洋洋的时候，红色成了丧服。
她两手一会儿抓着门框，一会儿抓着门槛，“药，给我药！我要喝药，我后悔了，给我吧，我喝！我真的喝……”
“她为什么这么说？”九千如此问着，一抬头，砚林和大少奶奶也赶来了。
“她为什么会说样的话？”砚林问了同样的问题。
大少奶奶闻言，拿出手帕，擦着眼泪，身子瘦弱的甚至比这二少奶奶还单薄，拿着手帕的手也如鸡爪，骨瘦如柴。她抽泣了好一会儿，最后擦了擦泪，才说，“她她刚过门没多久，被灌过一剂堕胎药。”
“为什么？”九千率先问了出来，她太好奇了。
“因为……因为……”
“因为多年前那个姨娘也被喂过吧？”砚林突然说。
大少奶奶闻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甚至是恐惧而惊悚地看着砚林，嘴巴一张一合，什么也没说出口，但那眼神很明显在问，你怎么知道？
“我是捕头，既然要破案，那该知道的我都非得知道。”砚林真的一派官爷作风，威逼理由，“所以，夫人你最好也别有什么隐瞒，免得我从别处知道了，还要怀疑你不是？”
“是，官爷，民妇明白。”大少奶奶像是被吓到了，夸张地行了个礼，才幽幽地开口，“其实我也并不知道，从那个疯姨娘开始，我们每个进了这个门的女人，怀上的第一个孩子，都必须打掉。”
“谁规定的？”砚林冷笑，“老夫人么？”
“是老爷。”大少奶奶说得十分痛苦，“没人知道为什么，他也不说，只立下了这个规矩。我只是听说，那个疯姨娘后来生了个小少爷，但是不到一百天，就夭折了，她自己也疯了，还被关进了监牢，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是她杀的，她也没有证据。”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啊？”
“这是我家夫君告诉我的啊。”大少奶奶急与争辩，“这是家务事，他不与我说，还要与谁说呢？”
“嗯，你还知道什么？”
“本来老夫人就能生下孩子，疯姨娘之后，老爷也不想再要自己的孩子，便从京师的亲戚家过继了我家夫君，半年后，又过继过来他的兄弟，就是现在的二少爷。”
“这么说来，你丈夫和你小叔子虽然不是牛老爷的亲生儿子，但他们两个却是亲生兄弟？”
“是的。”大少奶奶说完，继道，“大约过了不到十年，我就嫁进门了。一个月后我就怀上了第一个孩子，但是不想老爷居然把我叫去训话，我以为是叮嘱我家中要事，不想硬生生给我灌了一碗堕胎药，孩子就这么没了。”
她又抽泣了好一阵子，才擦擦眼泪，说，“那之后，我就为了能怀上第二个孩子一直在家休养。一年后，他们又给小叔子娶进来了的小玉。她也是不到一个月，就有喜了。只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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