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筱几乎是蔑视般的反问，好似九千的疑问对她来讲是莫大的侮辱一般。
这是筱筱没错，是她一小相依相靠，亲密无间的妹妹。“这么说……”
“行了行了，别说了！”筱筱赶苍蝇一样挥着手打断九千的询问，她烦燥的很，“我不想说他，我现在也不想见到他，明天我就把他赶到香妮家去，反正过新年过往留宿的客人少了好多，客房一大半都是空着的，乌家有的是银子。”
“这个自然你做主。”九千只得报以苦笑，不知如何回应了。
筱转身打开药箱，从里面揪出两件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扔到诊堂的桌子上。
“这么脏别放这里，丢到院子里洗衣盆里去。”九千一只手掩着口鼻，另一只手将衣服抚到地上，衣服落地将背面书有“囚”字的一面露在了上面，“这是唐瑛的，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也没有。”筱拣起衣服，卷成乱七八糟的一团儿，举到九千面前，“我记得下回轮到我煮晚饭，你洗衣服了，把这两件也加上吧。”
九千翻个白眼，盯着一派轻松无所事事样的筱，“这个不应该你亲自做的？”
“两件衣襟上都开了线，洗干净了再缝上，我针线不好，你来吧。”筱筱你丝毫不理会九千的态度，仍半命令半撒娇的交待着“任务”。
这也提醒了九千，如今，在筱身上，还有唐瑛的事没解决了。
“他还好吧？”瞧衣服上的撕痕，莫不是打架留下的。九千的脑中出现那日拥挤的大牢房的景象，在那样的地方，有武功也难以施展，更何况潜藏着高手，她记得那个擦身而过的囚犯冰冷狠毒的眼神。
“说也奇怪，我本以为他即便不会吃亏，没被孤立，也难免经过一番斗智斗勇，生过些闷气。可是”筱眼望着屋顶，眼里充满惊奇和崇拜。
“怎么？”九千催促筱筱继续说下去。
“可是”筱筱似乎不晓得怎样形容，眼珠转了几圈，“可是你想象不到，我去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坐着，没有人敢招惹他，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时，只见一个长相凶神煞的囚犯拖着锁链，走路摇摇晃晃的向他下跪求饶。”
九千疑惑的皱眉，眼睛直视着筱，催促他说下去。
筱筱则无声的吞咽了一口口水，续道：“我问唐瑛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倒是旁边一个囚犯大叔告诉我说，那个人自进了监牢一直在里面称王称霸，老是欺负人，唐瑛来了也一直被他挑衅。只是那人欺软怕硬，自得知唐瑛是杀了十几个山贼后就不敢动他了，可还是继续欺负别的人。就是那位囚犯大叔有一回被他无缘无故就打了，唐瑛看不过去，只用了几招就重伤了他，可惜自己也被狱卒抽了几鞭子。”
九千听得心中忿忿的，又为唐瑛的打抱不平叫好，“那你看到的是怎么回事？”
筱筱侧着头一笑，“是这样的，自那天后，大牢房甚至左右那几间牢房里的犯人也都对唐瑛必恭必敬，今天那个凶神恶煞的不小心踢了囚犯大叔一脚，唐瑛要他道歉，他顶了句嘴，被唐瑛点了痛穴，歪在那里十几个时辰没吃没睡，动弹不得，穴位自动解开后就自己巴巴的向唐瑛认错求饶来了，唐瑛理也没理，单叫那人向囚犯大叔赔礼。”
“太对了！”九千到后面连连点头，心中赞叹，遂又问，“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来，那天和我们擦肩而过，还一直盯着我们看的那个，他也对唐瑛乖乖的吗。”
“那个啊……”筱筱神情倏地沉了下来，脸上多了一股时严肃和隐忧，“我到了那里时也或多或少的在找那人，你知道我也挺怕那个样子的，可是我伸长了脖子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后来问了唐瑛，他样子怪怪的看看我，摆摆手只说那人死在里面了，狱卒说他没家人，直接就被送出去烧了。”
“哦。”九千只觉得像是在听筱讲个跌宕起伏的故事，“深牢里都这么神秘么？”
“谁晓得，他平安就好吧。”筱筱打了个哈欠，走向门口，“倒是近来我们遇事不太平，香妮劝我好几回门户要紧一些。”
“也劝我好几回了，除了唠叨还有她放的好几挂鞭炮呢。”九千将两件囚衣卷好，抓在手里，尽可能的不被衣裙碰到，“其实我想不到香妮胆子也挺大的，见到了那么难看的死人没哭也没吓坏。”
“她哪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无论大小事临到头上，也只有接受，不然还能怎样？所以人总是连自己能承受什么自己也不了解的。”筱筱边说边朝外面张望着，头甚至整个上半身都伸出窗外了，“我倒是对你的表现很惊讶啊，你不是很怕血吗？怎么敢看……”
筱筱的声音倏地止住了，紧接着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九千不解的问。
筱筱像是被提了醒儿，以最快速度的将身子缩进来，合上窗子。窗旁的风铃一阵叮当乱响，九千和筱同时惊了一下，筱更慌了，将窗子上了闩后背靠在上面，喘着粗气。
九千被她的紧张弄得莫名其妙，呆愣愣看着一旁码放着的成包打捆的药材碰翻了一大堆，有几包都洒了出来。
“筱，你你没事吧？”九千上前抚了抚她上下起伏的胸，又将她推到一旁坐下，然后手脚麻利的打开了窗闩，边打边喃喃自语的道：“究竟看到了什么？”
“你干什么？”筱见状歇斯底里的喊叫了起来，一个箭步跑到她身后，拦腰抱住了她，死命的向后拖。
窗户半开着，寒风呼呼朝诊堂里吹，两人身上瞬间就已凉透。
“我想看看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这么大惊小怪的，还至于吓成这样。”九千莫名其妙，挣脱开筱的束缚，缩着脖子，双手互抱搓着胳膊，跑到窗前，学着筱的样子向外张望着，整个上半身都伸出了窗外。
黑糊糊一片，除了对街几户店铺的招牌被风吹得抖动，劈啪作响外，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
只是，无月的冬夜，空无一人的街巷上，有种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阴森感。刹那间，九千觉得自己被寒冷的温度带到了幽冥，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布幌摇曳的有如无形的鬼魅。
打了个冷颤，九千缩回身子，砰的一声，将窗子关上。温暖的感觉瞬间裹在身上，却在同时一阵烦燥和怨恨，仿佛是筱带给了自己这短暂不快的感觉，故意怒瞪着她。
“你看到什么了？”筱仍是刚刚的姿势坐在那里，但显然已恢复了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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