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请留步，进代真人的门，要先过目请帖。”
远远的，九千立于紫竹斋大门对面，亲眼目睹两位锦衣玉冠的公子被拒之门外，身旁跟着两个小厮，身上端着极为精致高雅的礼盒，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只可惜，还是被那位高高束发头饰木钗，道姑打扮的年轻女子拦住了脚步。
九千心中不禁纳闷，代暮什么时候成了修道的真人？这里又怎的多了个把门儿的？因为伊泽在里面吗？不便打扰吗？
一连串的问号中，九千目送两个男子皆是一脸扫兴，灰溜溜的从她身边离去，手上的礼也尽数未少的拿了回去。待两人走开一段后，九千未作迟疑便上前去唤住了正待关门的小道姑，“小师傅，请问代……代暮在不在？”
“你何事找我家真人，真人交待要小道先过目了请帖后方可请入。”小道姑不卑不亢的说着，看模样身形倒也并不算个孩子，而且身上有种和代暮相同的沉稳气质。
请帖她倒是真没有，只是这一回白来了，心里真会空落落的。“劳烦小师傅在下通报一声，就说东城玉铂医馆的九千求见。”她长这么大从未讲话这样正式过，幸好还读过几步好书。
“真人的客人都是要提前写了请帖，再由真人过目定下拜访时间的，而且至少要提前半个月，才可安排。”
“原来是这样。”九千无言点头，原本堆得如山的话一时间不知对谁诉说了，原本塞得满满的心情本就充满莫名无端的愁云，此刻更是瞬间堆上了眉间。
小道姑想是看了不忍，加之见九千是个女子，与刚刚两个丑恶嘴脸的登徒子不同，便开口道，“姑娘莫急，帖子今天写也可以。”
“可是，我没带礼。”
“不用特意备礼的，那些人的我也请他们带回去了。”
“好。”九千寥寥几句写了企盼求见叙旧的话，便交给了小道姑。心想着今日是见不到了，改天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心情怕是比之刚刚两个锦衣公子的好不到哪里去。
“姑娘留步。”小道姑好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略带些气喘的说，“真人有请。”
“什么？”九千不解。
“小丫头不懂事，清明的朋友自然是我的贵客，哪里需要这些客套？”代暮坐在九千对面，拨了拨琉璃香炉里的熏香，又盖上精致的半透明盖子，“差点害得九千姑娘白跑一趟，真是罪过。”
“哪里哪里。”代暮客气的有些夸张了，九千不太适应的点头。“其实我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想找代姑娘聊一聊。”
看样子，伊泽并不在这里，而那小道姑也在引她见了代暮后不见了踪影。
“好啊，反正我也闷了一天了，只是九千姑娘气色不大好，衣服又薄，是不是近来不太舒服啊？”代暮观察仔细，询问得也得宜，九千顿时有种想倾诉的欲望。
“不瞒你说，我是病了十几天，小寒那天就开始了。”
“原来是这样，只不过，我看这心病要大于体病。”代暮侧着身子，朝九千娇媚的眨眨眼。
九千忽地想哭，只不过不是因着代暮那连女子看了都酥麻的眼神，而是她话中明显有着知情者的体会和宽慰。
“你都知道了吗？”九千从不怀疑代暮的神通广大，那天在牌楼下一出戏剧化的情景定是传得沸沸扬扬。“其实我根本没生病，只是自那天起，就再不想出门了。”
代暮淡然一笑，“不是你的错。”
九千牢牢的盯着代暮，她这一笑，豁达，爽朗，不羁，平静，顿时使九千感到一切都不比她想象中的沉重，背上的大山顿时轻了不少。
“你大可不必担忧，西城这样的事东城的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即便知道，也不会信谣传谣，这就是不可思议的白石城。”代暮意味深长的感慨道，“更何况，现在西城的人，哪怕是那些亲眼目睹的人，也早已忘得差不多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代暮不答反问。“还有……”
代暮继续说着什么，九千听得心不在焉，代暮的神态样貌和身上所散发出的平稳沉静的气质早已将她原本烦燥的心绪一扫而空，渐渐归于平静。
“如果你愿意，就到河塘上由我帮你卜上一卦吧。”
代暮的提议像是给九千敞开了一扇窗，原来，还有这个方法。“好啊，不过……我身上的银两应该不够。”说到最后，九千已随着代暮漾起的浅笑而露出了同样的微笑，像被感染了一般。
“我看到了月亮，是轮冷月，还有……红色的，一览无夷的红色……是血吗……我看不清楚了。”
代暮轻巧地将九千红色的肚兜解开，丢下，自己的双峰抵着九千的背，从背后绕过，芊芊玉臂自然的搂着九千半个身子，另一只手则不断的抚触着九千的左肩。“炉上的火也是红色的，熊熊燃烧着……还有白色的雪花，很美……很美……”
“是在白石城吗？”九千忍不住打断了代暮呓语般的话。“玉铂山偶尔也会见到雪花，只不过并不大，飘零个半日也就停了，地上连积雪都没有。”
“为什么是玉铂山？”代暮平静的询问，像是不含关心的陈述一般。“白石城的雪很美，我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了，见过也很多次。”
“可我也许无缘得见了。”九千淡然一笑，努力也使自己的心境达到代暮一样的频率。“我已决定回山上去了，我要离开这个地方。”
“只是这么简单吗？”代暮依然平静，“你想要的答案现在又多了一个，你回去了还能开心吗？”
“怕是要过一段时间了，不过没关系，玉铂山是我的家，在那里我才能平静。”九千说，“有些东西已经不太重要了，相比之下，我更思念那里四季常绿的美景。”
“也好。”代暮说完收回了手臂，替九千将衣服披上，自己也着手穿好衣服。
她讲话的腔调也变回了之前的成熟妩媚，“不过，回去之前你还是会遭遇我所说的这一切。”
九千心中微微一惊，回头望着代暮美丽且神秘的面孔，忽然觉得由它主人所说出口的一席话，是个不祥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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