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六章
孟晚歌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细微的呜咽，陌生地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你错在哪儿了？”
那语气分明十足是一个撒娇要糖吃的孩子。
她这一问，原本还一脸紧张无措的男子，脸上的神色这才缓缓一松，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就连那耳边清浅的呼吸都开始带着笑意了。
隔着眼前的泪雾，男子的容颜反衬着光晕，一时间看得太不真切，唯独那一个原本漾开在唇边的浅笑开始一点点的被放大，最后终于化作了一声清朗的大笑。
孟晚歌顿觉血气上涌，几乎是想也没有多想，抬脚便对着男子的左脚狠狠地踩了下去！
她这一脚踩得又快又急，而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像真是和皇甫渊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嘶……”
皇甫渊脚下吃痛。龇牙咧嘴地呼了一声，眼角瞥见女子余怒未消的眸子，那一排又长又密的睫毛上还结着一层细细密密的小水珠……
好像轻轻一眨，便又要落下来了。
好像有人在心脏最柔然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皇甫渊居然下意识得就想伸手去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眸中的笑意顿时转成了深不见底的宠溺。
他轻叹一声，从善如流地答：“我错在……不该笑。”
闻言，孟晚歌身子一僵。明显有些愣住了。
这明明是个听起来极其敷衍的回答被他用那般认真的，甚至是严肃的神情说出来孟晚歌就不得不认真去思考一下他这个回答的准确性了。
不该笑？
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错。
“好了……先过去坐，本来想带你去个地方的。”皇甫渊弯了弯眉眼。再看向孟晚歌的时候眼神里怎么都有些哄骗的意味。
孟晚歌本来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皇甫渊怎么转化起话题来如此的得心应手，谁知眼前这个人更纯属自然的是接下来的动作。
男子抬手，轻拢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又就势拉了她一下，在她身子微微前倾的时候又再那眉心落下了一个吻！
不同与之前几次的细碎，温柔和缠绵，这个吻宛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以至于那唇畔移开的时候，孟晚歌竟产生了丝丝的微凉。那凉意从眉心浸润开来，一点点到了心底。
女子有些懵懂却似乎并不抗拒的眼神落到眼中，皇甫渊的眉眼不自觉弯得更深了。这一夜失了序的心跳总算是在女子这个浅浅淡淡的容色里一点点开始起死回生了。
对于这场超出他计划之外的表白，皇甫渊实在是没有把握,所以甚至没敢和孟晚歌再多打一个照面，便落荒而去。
这一夜，他实在过得糟糕。
出了屋子倒是容易，出去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这一出去他竟是彻底失了再进去的勇气。
也不知，若他说，这一夜他在自己的卧室前如傻瓜般的徘徊了整晚，这样的笑话，会不会有人相信。
好在，如今天气渐暖了，便是沾了一夜的寒气，以皇甫渊倒还算撑得过去。好不容易等天色微微发灰的时候“鬼鬼祟祟”地进去了一趟，却只是将自己前一日胡乱写下的“犯罪证据”收拾了一下。
好吧，他一度也起了念头，干脆趁势和衣而卧，然后权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是，那屋内浅眠的小女子只是一个翻身，他便心虚地翻窗出去了……
翻窗出去了，翻窗出去了，翻窗出去了……
于是乎，某人就继续和一根柱子似的，直接杵到了天色大亮，这才屁颠屁颠又去食盒上玩儿了“猫腻”。
这心一直悬着的感受，他也是生平第一次有了如此深切的体会。
“你要带我去哪儿？”
皇甫渊思绪尚未回笼，只下意识地牵了女子的手腕，行了两步在发现孟晚歌停在原地，正垂着眸子闷声开口问他。
因为声音里透着一丝丝的沙哑，带着一种奇妙的颗粒感，所以清冽疏离的声音似乎也更多了几分真实感。
女子垂着目，大半的脸沐浴在越来越炽热的晨光里，尽管皇甫渊的身高明显更占优势，但是在这个角度，此时他几乎看不起女子脸上的任何表情。
可那灼灼的目光分明就是落在里此时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滚烫的目光甚是逼人，比此时的阳光更是强烈地让皇甫渊感觉到了一种焦灼。
他下意识得就略缩了一缩，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但也只是极其细微的一个本能反应罢了，那白皙的，修长的手指却仍是稳稳地牵着女子莹白的晧腕，丝毫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只是顺着那摄人的目光，他看向女子的眼底不自觉有多了一抹探究的意味，但很快的，那一丝疑惑便在他的眉梢眼角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彻底释怀的，坦然的笑。
他几乎可以想象女子的脸上此时秀眉轻蹙，眉峰微紧，菱唇紧抿，贝齿轻咬……那整张小脸都要拧到一起去的表情。
但是……
那却只是困惑，而非厌弃！
这对皇甫渊来说已经足够了，太足够了！
他虽是握着孟晚歌的手腕，但也只是握着，而非一种禁锢，如果她想挣开，那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她并没有。
她只是困惑，和他一样的困惑。
困惑于彼此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在什么时间就悄然起了变化，微妙到连自己的不曾察觉，在这一点上，没有人比皇甫渊更能感同身受，他又如何能够不了然？
男女之间的互相吸引按理来说是一种本能，按理来说，他们二人之间就算是真的互相吸引，互相欣赏也不过就是印证了异性相吸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罢了。
但是，偏生到了他们这里，这个真理却还需要多一重的印证。
如果说那种本能的吸引是感性的，那他们二人大约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理性的人了吧。
那么，这感性是如何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就已经大获全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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