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好了……”女子淡淡开口，浅浅一声，不过声音似乎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泊如水，皇甫渊闻声本已半转了身子，忽的又转了回去。
因为动作的幅度略有些大，又是突然转了回去，男子的动作里有一丝慌乱无措，身子在惯性之下，微微前倾：“你……确定……？”
“你不敢看？”
皇甫渊一时哑然，总觉得从女子的四个字里听出了一点轻蔑不屑之意，他略一思索，自己本是贴心之举，如何还惹人不快了呢？
正过身子，皇甫渊凝神再看，端坐对面的少女已经是那个将所有情绪掩藏的无懈可击的孟相三小姐。
人前人后，她都是那个被冷落在灵州别院十六年的小孤女。
不，不，不，如今这个形容似乎也不太贴切了，七皇子嫡妃，才是她现在贴着的标签。
见过女子那双如此独特的蓝色的眸子，感受着那从眸底透出来的凉凉之意再见这茶色的眸子，总想透过那眸子看到另一个人。
但那眸子里却似乎燃着熊熊之火，灼得他不得不别开了视线。
“你……这般不敢看我？”女子再问，虽是同一个问题，因多加了几个字，语调似乎跟着缓和了下来。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眸子如此特别。”
男子显而易见的窘迫似乎终于愉悦了孟晚歌的心情，这话倒是不假，这问题也一度困扰着孟晚歌。
她这瞳仁是那种极浅极淡的蓝色，她虽是一度怀疑这是源自遗传，原本却不甚放在心上，可如今几乎可以断定她的身世和柳扶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通俗来说，她已几乎可以确定柳扶风便是自己的生母，至于孟铸……
自己的身世之谜，或可从这个方面寻求突破，不过这倒不急在一时。
“是么？”想到此节，孟晚歌缓缓吐出两个字之后，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便问道：“不是说，天机阁疑似谋定朝堂一事，已经有了可循之迹么？”
她原觉得皇甫渊办事甚是牢靠妥帖，可连着两日却见他都是早早归来，这都让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了。
“郑重死了。”皇甫渊语出惊人。
“什么？”孟晚歌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郑重？哪个郑重？”
“自是陇西郡郡守郑重。”皇甫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自嘲，可见女子的眸中也有惊讶震惊之色，却又重新稳了稳气息：“今日，我本是循例询问陇县县几位官员赈灾一事的最后一点安排，毕竟这是朝廷唯一指派下来的事儿，接下来便可安心做个闲散王爷了。”
其实，这次凉州的旱情并不严重，若不是因为有心之人蓄意为之，甚至不可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
皇甫渊兵行险着，干脆直接来了凉州，一来，是如今的明城的确诸多桎梏，他倒不如主动挣它一挣。二来，他这突然之举，若能有出奇制胜之效，倒是能给这死水一般的湖面起一点涟漪。
所幸，不出所料，因为如此，不但赈灾一事迅速的平息了下去，那些还来不及从凉州撤走的人，仓促之下终于也露出了马脚。
这一切都正中皇甫渊的下怀。
可想不到，偏在这个时候，他似乎被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郑重之死似乎也反过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他行事素来小心谨慎，自从初到凉州之境，见过凉州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从画像之事敏感地嗅到了不同寻常之处，他便已经派暗卫将这其中一些关键人物盯防了起来。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陇西郡郡守郑重。
可是，他正式回到郑重下辖的陇西郡内的“清河王府”这才不过几日，郑重却离奇暴毙了。
郑重死了，死在了暗卫的盯梢之下。
郑重死了，死在了他皇甫渊刚刚摸到“天机阁”惊天阴谋的一点眉目之时。
在凉州的一众官员中，除了凉州总管，便是这三郡郡守，郑重也可算得上是二把手了。
对方首先便拿郑重开刀，很有些要拿他祭旗的挑衅意味。
因为朝廷命官突然暴毙，皇甫渊原本想着将赈灾一事收尾之时自然只能草草就了结了。
所以，他今天自是回的比前一日还要早了一分。
“你派去跟着的人，可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皇甫渊从没有和孟晚歌提过自己派暗卫跟着郑重一事，可女子问出来的时候，却是理所当然的语气。
很多事，便是他一个字也不曾提过，却也不能等于她不知道。
不过出乎孟晚歌意料的是，男子的动作虽是有些不甘和无奈，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没有，除了一个出事的地点——富贵赌坊，除此之外什么线索也没有。”
皇甫渊挑了挑眉，又自我调侃式地补充到：“偏偏郑重死在富贵赌坊一事，压根算不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两个暗卫跟在他身边，郑重却仍是在暗卫的眼皮底下被人暗杀了。”
这一次，就连孟晚歌眼底的神色也有些微妙的变化了。
皇甫渊虽是尽量将“暗卫”二字说得轻描淡写一些，孟晚歌仍是敏感地捕捉到了男子极力隐藏的沉痛之色。
很显然，这次两名暗卫任务竟然失败到如斯境地令他很是心痛，甚至可以在大胆地猜测一下，那两名暗卫很有可能是他往日里颇看重的人物，此时带给他的打击更是可想而知了。
事实上，皇甫渊身边的每一位暗卫都岂能是泛泛之辈。一百二十名暗卫，听起来好像并不少，可若想想皇甫渊为这层层筛选出来的一百二十人付出了多少心血，便会觉得这区区一百二十人是有多凤毛麟角了。
更何况这些暗卫还被分为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只得暗卫三十名，这一次跟在郑重身边的恰是两位甲等暗卫。
甲等暗卫……
没有人比皇甫渊更明白这次任务失败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也恰是因为如此，皇甫渊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必须对孟晚歌有此一求：“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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