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是真正的清汤面，口感普普，钟乐煎了几个荷包蛋当浇头，配了一点绿叶菜，勉强看起来没有那么寒酸。
毕竟是热气腾腾的，其实也没那么灾难，两人又都饿了，不消多久便全都消灭干净。
钟乐把锅碗丢到水槽里，这会儿也有点懒散，没什么形象地瘫在沙发椅上。虽谈不上享受，这会儿着实挺惬意，不过钟乐不愿意想心事，却不代表烦恼不会来找他。
手机的提示音划破此刻的宁静，钟乐一看，来电提示是姜医生……姜医生这捉摸不透的性格他想想都头大，何况钟乐此刻只想当个躺尸咸鱼，并不是很想接，鸵鸟一般地用体前屈的姿势把手机推到靠垫的夹缝里，仿佛藏起来就能假装自己是没听到。
抬起头就对上张知楠探究的目光，钟乐自觉尴尬，干笑两声，挽尊道：“那什么，吃撑了，做个拉伸。”
“响了。”张知楠提醒他。
钟乐义正辞严：“骚扰电话，不用理。”
说话间，对面总算是挂了，钟乐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叮咚’又进来一条消息。
【姜不老也不辣：小钟，在？】
他还发了一个开门的表情。
不在。钟乐心想。
【姜不老也不辣：信息里说不清，我打过来？】
钟乐紧急回复：在的在的，那个什么……楠楠休息了，别吵醒他。
他心虚地瞄了一眼被他当成借口的张知楠。
“？”
【姜不老也不辣：啧，这有什么好晒的？你张天师也在我旁边躺着呢，我秀了吗？现在的年轻人……】
“……”
这六个点真的不是敷衍，钟乐是一个一个敲出来的，他真的不知道该回什么好。
【姜不老也不辣：[失望][失望][失望]小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什么改变了你】
【姜不老也不辣：拿到照片之后，你就变了，我只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吗？[哭泣]】
钟乐酝酿了半天，只能回了三个抱拳。
姜医生等级太高了。
【姜不老也不辣：开玩笑的】
【姜不老也不辣：你们运气好，张天师还在回来的路上呢】
……不是，重点难道是张天师没回家吗？钟乐试图回复，但感觉怎么说都有点怪怪的，欢呼吧有点上不了台面，遗憾吧又明显言不由衷。
【姜不老也不辣：唉，算了算了】
【姜不老也不辣：知道你们刚回来肯定都累了，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两个月都过来了，告别也不急这一时。我多么善解人意啊，你们却连和我这个老人家聊聊天都不乐意，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姜医生的话说得够明显，钟乐想装作听不懂也难。言辞间他笃定了两个月下来钟乐和张知楠之间不可避免会发生龃龉，然后如他所说的那样，什么人鬼殊途，终究走不到一条路上。
钟乐很想直接怼一句回去，瞥了一眼张知楠，又觉得拿着社交软件、用聊天文字争这个确实是太色厉内荏了。姜医生说得对，待好好蓄锐一番，他明天要当面表达自己的立场才对。仪式感到位了，气势自然也就足了……吧？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床还是那张床，钟乐躺下去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疲惫，这两个月虽然没有餐风露宿，但他本来就不是活跃在第一线的天师，又逞强当肉盾代张知楠受了不少伤，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愈合都比最早那会儿慢了一些，疼痛拉长，精神状态自然也就算不上好。
“好！”
钟乐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旁边的张知楠茫然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疑问他在干什么。
“咳咳，那什么，刚被子太下面了，我盖被子呢。”钟乐摸摸鼻子，把手缩回去。
张知楠会意，伸手一提溜——
钟乐的视野一下子就黑了：“……”
张知楠身高本来就比他高，这么一拉被子，他整个人劈头盖脸地被张知楠捂在里面。
钟乐在里面发了一会儿呆，热气呼得脸上潮潮的，后背不远处，仍有另一个人的体温。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微凉的空气涌入，刚才压在心上的凝重好像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是啊，有什么好急躁的呢？时间还有的是，今后他会去证明的，不是非要在这一刻、这一夜得到什么结果。
张知楠从小到大都是这般，他对钟乐虽然并不显得非常热忱，但在他为数不多的情绪里已近全部，改变总不是一朝一夕的，得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成为牵动张知楠喜怒哀乐的人。
那双琥珀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盈满泪水的时候一定很好看。钟乐想入非非了一番，又觉得还是太魔鬼了，叫张知楠哭他是不舍得，所以还是让他多笑笑吧。看张天师这么大年纪了也没多少鱼尾纹，想必年轻时候也是这样板着一张别人都欠他的冷脸。
钟乐心里稍微明朗了一些，翻了个身转回去，张知楠仰面朝上躺着，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下颌的线条非常凌厉，鼻梁有驼峰，眉骨立体，哪怕闭着眼睛都有迫人之势，只有额前垂下来的一些碎发，为他增添了一丝少年感。
“晚安。”钟乐又往张知楠那里挪了一点，轻声道。
好好睡一觉。钟乐闭上眼睛，然后明天就堂堂正正地去告诉姜医生，他不后悔。
不论是两个月前，还是两个月后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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