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乐十分矛盾。
一方面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想再从张知楠嘴里套出点那家伙的信息和张知楠本人的态度；另一方面，又怕问得太多了，旧事重提，反而勾起张知楠的回忆。
钟乐这个人容易骄傲自满，却并不伟大无私，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张知楠，他也不至于跋山涉水非要跟着走一遭，纵使不怕死，也不会事事冲在面前想表现。
伤口好了并不代表疼痛就不曾存在过，难熬的时候，自然是想着好事、想着张知楠才能咬牙坚持下来的。不是为了这个，何苦去受这种罪？在江平的店里混日子不香吗？
如此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钟乐泄气是难免的，但毕竟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在了，不至于说完全没有机会。何况张知楠一点不解风情，钟乐都被打击到现在，也不差这么两三刀，要放弃也不是现在，这和低头认输有什么区别？
钟乐要面子，他是不会选择这么灰溜溜的方式的。
要离开也得轰轰烈烈，才像他。
不过理智归理智，感情上钟乐并不舒坦，总还是有些低落。
路上也听到过什么关于天师豢养亡魂作为武器的传说，钟乐旁敲侧击了几次，不过张知楠没有什么表示。
眼见两个月的期限将至，近日运气好也没再塞进来什么紧急求助，钟乐拿不能迟到做借口，干脆就没有再帮张知楠接什么委托，一路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钟乐从前对什么都始终缺乏热情，如今翻出他过去嗤之以鼻的事情，全部打脸，连拽着张知楠去排网红店打卡都好像有滋有味，等餐的时候他们不像周围的情侣那般窸窸窣窣说个不停，钟乐却不觉得无聊，玩玩张知楠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数数掌心的纹路，不亦乐乎。
张知楠比钟乐高，手也比钟乐的大了一圈，被挠得烦了，用力收住，就把钟乐的拳头包在里头了，
钟乐心里甜，没忍住笑了一下，结果看到玻璃的反光，里面的人眉眼弯弯，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就憨傻得不行。
钟乐有包袱，钟乐马上进行了一套表情管理。
等拍完食物还要合影，钟乐拍了两张，还强行帮张知楠换了个手机壁纸——虽然这段时间在钟乐的帮助下他多少有了些基础知识，不过反正他也改不回来。
钟乐存着图，餐厅柔和的灯光下两人之间的气氛看起来似乎也有了一丝腻味，看着看着，他忽然想起来：“说起来……我拍这种数码照片，还有录节目的时候怎么就是正常的？”他慢了不知道多少拍，也或许是这段时间的经历太魔幻了，这时才总算想到自己这点事，做贼心虚似的压低了声音，凑到张知楠边上，“周围也没有人觉得我有问题？”
“因为你是有实体的。”张知楠言简意赅，拿指节碰了碰他，并没有直接穿透过去，温度从皮肤相贴之处传来。
张知楠的解释钟乐有点一知半解，总而言之，他身上的灵力变换形态模拟出了他的身体，从外在来说他和普通人类没有太大的区别，该吃吃该睡睡，饿了可以通过食物补充基本体力，受伤了也会流血，不过内里到底不同，本质还是由灵力构成的，所以有的天师还是能够发现端倪。
钟乐面色一变：“不是吧……在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他想起来那个说提过什么购买皮肤外观的‘幽灵’粉丝……该不会他在张知楠看来就是一具骷髅几团鬼火吧？？？
张知楠的眼睛里隐约闪过一点笑模样，仔细看又仿佛不曾有过。他说：“都已经构成实体了，谁看都一样，只是灵力的流向略有不同。”
“哦……”钟乐正要松口气，又猛地反应过来，“嗯？那你难道是遇见过？”
张知楠摇摇头：“特例，很少见。”
那么令张知楠念念不忘的家伙呢……不会那么巧的吧？钟乐压下胡思乱想：“很少见吗？”不过这段时间撞了这么多鬼，倒确实没有碰到过和自己差不多情况的，“总不见得是怕秩序混乱之类的？”
张知楠干脆地颔首：“生死是循环。”
“那我岂不是就很厉害。”钟乐发自肺腑，脱口而出。“……嗯？所以我为什么会有这个特权……”钟乐原来倒也没指望张知楠这里有答案，这会儿看他一言不发坐着，又有些按捺不住：“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当时是怎么出事的？就不好奇我的死因什么的？”虽然他其实并不记得。
闻言，张知楠捏紧了钟乐的手，皱着眉毛，他面无表情的，钟乐一时也没读懂他到底是个什么情绪，正疑惑间，又听到张知楠冷冰冰的声音：“不好奇。”
“……”
行吧，又是张知楠式标准答案。
出发的时候钟乐未曾有过这样的预想，不过现实不如他以为的那么美好，游山玩水、携手天涯？不存在的。从根源是上说，他和张知楠都是两种人，观念不一样，喜好也不一样，否则他们就该和自己的同类人互相欣赏了。钟乐其实忍不住有点自我怀疑，对于张知楠而言，钟乐这些一头热的‘献身’，其实是多余的吗？张知楠觉得他画蛇添足吗？是累赘吗？是强加给他的吗？
张知楠图什么，取向又是什么？他好像从来没有对钟乐提过什么要求，那么他希望在钟乐这里得到什么呢？总不见得就是孤独的小天师从来没和鬼说过话，一时兴起想要养个小鬼，跟逗宠物似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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