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乐虽然不会死，伤口的疼却是实打实的。往常他明白张知楠不善言辞，倒不会走心计较，可此次下山被张天师、姜医生耳提面命轮番轰炸说人鬼殊途你派不上用场，被张知楠这么戳中痛脚，简直一点就炸，丝毫冷静的余地都没有，当即就沉下面孔。
“我乐意，你管不着。”
“……”张知楠捏着毛巾，“听我的。”
这句话简直火上浇油，钟乐甩了他一句呵呵，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仔细想想就能想通的道理，但是钟乐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会钻奇怪的牛角尖——他知道自己和张知楠阴阳两隔，也明白自己对道术一无所知，所以他更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既然他不会死，冒这点险又如何？他自己那么疼、那么难受都没有卖惨呢，张知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点评他这么做‘没意义’？
钟乐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两人原地休整了几天，恢复状态，又陪着村长再去了一次河边，确认过没有什么问题，村长自然也不再犯嘀咕了，对他们千恩万谢，热情地说这里交通不方便，干脆送他们去附近可以周转的地方。
张知楠板着一张冷面折腾他那台手机，他看起来实在气势迫人，好像在查看什么天下存亡的大事，村长等了半天，催也不敢催，只好期期艾艾地待在边上。
“别看了，你看得来么？”
“……”张知楠不响了。
钟乐哼了一声把手机抽过来，张知楠一开始没松开，僵持了一秒还是妥协。钟乐低头一看，好么，张知楠刚才原来是还在和待机界面干瞪眼呢。
“没我跟着，你也没多大能耐啊。”钟乐自言自语。
他打开协会那个专用的app，先帮张知楠把这个任务的状态改为已完成待评价，然后切换到任务地图，结果忽然跳出来个满屏推送的紧急通知，手机疯狂震动起来，钟乐一滑差点没拿住，不小心就点到上面硕大的那个‘接受’。
“……”
这app也太坑了，钟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取消那么小俩字儿放角落，接受撑了几乎一整面，判定范围还贼大，误触了读条也不给一个，直接就提示“非常感谢您的帮助，以下是本次援助任务的信息”……没有任何能撤回的东西。
现在也不是怄气的时候，钟乐没抱太大希望地问张知楠：“天师协会的任务能取消吗？我怎么没找到哪里能按……”只有一个求援按钮，‘就近’的匹配数是0，联系人里面点开来，下拉列表只有张正北孤零零的名字。
那钟乐也是不会去点的。
张知楠果然摇摇头。
“你们这……就没点特权啊选择什么的？这年头送外卖都还能就近顺路接单呢。”
“以前都是王为弄的。”张知楠反正一问三不知，“怎么了？”
“……说是离这儿不远碰到恶鬼起尸，去的那个天师已经被困在里面一天了，村民按那个天师说的到时间没回来，就马上点了求援。”
张知楠眨了眨眼睛，没有任何犹豫：“那就出发吧。”
“……你伤都没好全呢。”钟乐自己倒是已经彻底痊愈了。
“去吧。”张知楠说，“我能解决。”
他也不是自负，而是充满原则和正气，可连说这种话的时候，张知楠脸上都并没有太多的温情，甚至还是冷冰冰的，倒好像是别人多操心一样。
钟乐就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他们之间当真是隔了万水千山，也憋着一股劲，不愿意就这么认命、这么丧下去。
那不是钟乐的风格。
最后他们当然还是去了，那地方确实离他们不是太远，搭了村里的顺风卡车，约莫颠了两小时不到就抵达附近，安全起见，他们提前下车步行了一段。
那位求援的天师进去之前习惯性拉了个结界，外头守着几个战战兢兢的年轻人，黑眼圈都快垂到鼻子下面，看见钟乐他们，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张知楠没多啰嗦，他是实战派，一般也不会找人打听情况。
何况打听了也没用，到了他手里，从来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
钟乐不知和那几个年轻人说了些什么，迟了一会儿才跟上来：“喂，刚才他们说了，原来那个天师人还在里头，没出来呢。”
张知楠脚步一顿：“你……”
有他阻止，钟乐故技重施没能马上得逞，但是他就是仗着自己是鬼，行动时百无禁忌、不怕豁出性命，张知楠既不能对他置之不理留在外面——那样更危险；又不能用道术困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钟乐体质特殊，张知楠则八字极重，鬼见了他避之不及，闻到钟乐的味道却远隔十万八千里也禁不住过来分食，再忌惮张知楠都抵抗不住这种诱惑……钟乐就像是这些鬼的毒品。因此钟乐之于张知楠而言当然不是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没意义’，他并非累赘，而是至关重要——这些都不是张知楠能控制的，他不配合也没有用。
又一次钟乐代他受了重伤，肩膀被扑上来的厉鬼啃了一口，顿时血流如注。张知楠本就不擅长这些，几乎手足无措，徒劳地帮钟乐按住伤口，怎么止血都磕磕绊绊的，手不小心落在颈侧，脉搏都没有。钟乐自己倒不怎么当回事儿，还嬉皮笑脸地说：“小张天师，我看你就认命吧，我八字纯阴，你八字纯阳；我能引鬼，你负责驱鬼，我们那么互补，简直是天作之合啊！你别老想着逞强，好好搭档不也美滋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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