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在顾客椅上落座，两膝交叠。“有人告诉我，你想知道关于伦诺克斯先生的事。”
“只是最后一幕。”
“我当时在场，先生。我在酒店供职。”他耸耸肩，说，“不重要，当然，临时职位。我是日间雇工。”他英语说得流利，但是带着一点西班牙语的韵律。西班牙语——或者说美式西班牙语——有一种明确的升降调，美国人听起来觉得好像和语意无关，就像海涛的起伏一样。
“你看起来不像。”我说。
“人都有困难的时候。”
“谁给我寄的信？”
他拿出一盒香烟。“试试这个。”
我摇摇头。“对我来说太浓了，我喜欢哥伦比亚香烟。古巴香烟太呛人。”
他淡淡地笑了笑，自己又点了一根，开始吐烟圈。这家伙过于优雅，开始让我有点厌烦。
“我知道信的事情，先生。自从守卫驻扎之后，服务员不敢去伦诺克斯先生的房间。他们可能是警察或侦探，随你怎么称呼。于是我亲自拿信给邮差。在枪击之后，你明白。”
“你应该看看里面，夹着一大张钞票呢。”
“信是封好的，”他冷冷地说，“El honor no se mueve de lado como los congrejos.这句话的意思是，荣誉不能像螃蟹一样横行，先生。”
“对不起，请继续说。”
“当我走进从他的房间，当着守卫的面关门时，伦诺克斯先生左手拿一张一百比索的钞票，右手拿一把手枪。信在他面前的桌上。还有一张纸，上面的内容我没看。我拒收那张钞票。”
我说：“太多了。”但他没有回应我的讽刺。
“他坚持，于是我终于收下钞票，后来送给了服务员。我把信放在之前送咖啡的托盘上，藏在餐巾底下带出去。侦探凶狠地看着我，但什么也没说。我下楼梯下到一半，听见枪响。我急忙藏好信，奔回楼上。侦探正想把门踢开。我有钥匙。伦诺克斯先生已经死了。”
他沿着桌边轻柔地滑动手指，叹了一口气。“毫无疑问，剩下的事情你都知道。”
“酒店客满吗？”
“没满，没有，共有六七个客人。”
“美国人？”
“两个北美人，狩猎者。”
“是真的外国佬还是移民过去的墨西哥人？”
他的指尖轻轻触摸大腿上的淡褐色衣料。“我认为他们中的一个很可能是西班牙裔。他说着边境西班牙语，很粗俗。”
“他们有没有靠近过伦诺克斯的房间？”
他猛地抬起头，虽然绿色的眼镜挡着，我仍然看清了一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先生？”
我点点头。“好吧，多谢你过来告诉我这件事，马约拉诺斯先生。告诉兰迪我非常感激，好吗？”
“No hay de que, señor.先生。”
“如果今后他有时间，请他派一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人过来。”
“先生？”他的声音柔和却冰冷，“你不信我的话？”
“你们这些家伙总是谈论荣誉。荣誉有时候是小偷的外套。别发火，静静坐下来，听我换种方式讲。”
他傲慢地向后靠去。
“听着，我只是猜测。我可能猜错，但也可能是对的。这两个美国人去那里有个目的。他们乘飞机过来，假装是狩猎者。其中一个名字叫门涅德斯，是个赌徒。他可能用化名登记，也可能没有，我不知道。伦诺克斯知道他们在那里，知道原因。他给我写信是因为良心不安。他把我当个傻瓜，但他人太好了，没那么容易释怀。他把钞票——五千美金的那种——放进了信封，因为他有很多钱，而且他知道我没有。他还在信里加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暗示，让你可能发现，也可能发现不了。他就是那种总想做正确的事情，但到头来总是做错的那种人。你说你把信交到了邮局，为什么不把它投进酒店门口的箱子呢？”
“先生，什么箱子？”
“信箱。西班牙语里叫作邮差箱。”
他笑了，“欧塔托丹不是墨西哥城，先生，那是一个非常原始的地方。欧塔托丹大街上的邮箱？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没人会从里面取信。”
我说：“噢，好吧，不说这个。你没有用托盘端咖啡到伦诺克斯先生的房间，马约拉诺斯先生。你进房间的时候没有经过侦探身边，但是两个美国人确实进去了。侦探被摆平了，当然还有另外几个人。其中一个美国人从背后狠狠地揍了伦诺克斯，接着他拿出毛瑟手枪，打开其中一个弹药筒，拿出子弹，把弹药筒装回后膛。接着他把枪顶在伦诺克斯的太阳穴上，扣动扳机，弄出一个非常难看的伤口，但是没有杀死他。接着，他被藏在担架中抬出来。美国律师到来之后，伦诺克斯已被麻醉，装在冰块里，摆在兼做棺材的木匠铺中。美国律师看见伦诺克斯在那儿，浑身冰凉，不省人事，太阳穴有血淋淋发黑的伤口，看起来像是死透了。第二天装满石头的棺材下葬。美国律师带着指纹和完美的证明回家。你喜欢我的故事吗，马约拉诺斯先生？”
他耸耸肩。“有可能，先生。那需要钱和影响力。大概有可能，如果这个门涅德斯先生和欧塔托丹的大人物有紧密联系的话，比如村长，还有酒店的老板等等。”
“哦，那也有可能。这是个好点子，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选一个像欧塔托丹这样的偏僻小地方。”
他快速地笑了笑。“那么伦诺克斯先生可能还活着喽？”
“当然，自杀是假的。为了增加自白书的可信度，自杀还得看起来像模像样，从而骗过一个曾经是地方检察官的律师。但是如果事情败露的话，对于现任的地方检察官可是大丑闻。这位门涅德斯还不像他认为的那样强硬，但是他却不惜用手枪敲我，让我别管闲事。他这么做肯定有原因。如果这场假戏被戳穿的话，门涅德斯就被卷入国际纷争。墨西哥人和我们一样痛恨失职警察的勾当。”
“这些都很可能，先生，我非常清楚。但是你指控我撒谎。你说我没有走进伦诺克斯先生的房间替他拿信。”
“你已经在房间里了，伙计——你正在写信。”
他伸手摘下墨镜。谁也无法改变一个人眼睛的颜色。
“我觉得喝螺丝锥子还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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