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月殇（十五）
御案上，一封密函静静的躺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字。菲靖尚未赶回宫，但有书信传来。密函上奏报之事，有些朕已猜到，而有些，则大出朕之意料。
原来，林蓁并不是林夫人亲生。
而墨瞳本名澹台婳，与林蓁为一母同胞之嫡亲姐妹。十三岁被送进南越后宫，封为丽妃。
生母为墨氏后人，善舞。十六年前林太尉出使南越时因在御宴中献艺被林太尉强占，后被南越上卿澹台谨纳为妾室，当时已身怀有孕。一年后林太尉再次出使南越。母携二女寻林太尉至兵营，后被澹台谨带回，留一女于林太尉，即为今日珍妃林蓁。
因非澹台谨所出，母女二人备受主母欺凌。婳幼年曾被关于暗室遭鼠群啃咬，其母于数年前一雨夜中被主母罚跪庭院遇雷击而逝。
原来如此……
难怪，她二人容貌体态如此相似；难怪，她会怕老鼠，怕闪电雷鸣。
瞳儿，不，该是婳儿，朕竟不知，你吃了这许多苦头。
眼眸一扫，“丽妃”二字刺入朕的眼中。
赢玄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南越后妃偷到朕的宫里来。想来是你偷天换日，摄政王才未在南越破国那日寻到丽妃。只怕，墨瞳的“丽妃”身份，摄政王早已知晓了。而南越降君青阳慎远就在京城，那日南苑之宴，他亦见到了墨瞳真颜。他当时隐忍不发，又是何计较？
墨瞳啊墨瞳，你真真让朕吃了一惊。你的身份若被众人知晓可怎生了得？且不论你是否是林太尉之女，就只亡国后妃这一条，便是大逆不道欺君犯上之罪。朕该如何是好呢？朕要如何去堵上，这悠悠众口？
“皇上，皇上，不好了！”顺公公急匆匆的奔进来，顾不得行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皇后娘娘带了鸠酒去未央宫了。”
糟糕！没想到朕寻了珍妃做幌子，却还是有人容不下墨瞳。
“快，随朕来。”袍摆一撩，管不了什么君王之仪，拔腿便直奔向西宫未央。
皇后，你这般气度，如何母仪天下？
胸中怒意滔天，一口气冲进椒房殿，只听得墨瞳那温婉的声音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皇后娘娘，皇上并未下旨贬去奴婢御前宫女之职，所以，奴婢的命，您做不得住，除非皇上亲下口谕，否则，奴婢不会喝这酒！”
随即挥落容与手中托盘，酒盅当啷坠地，脆脆有声。
好，如此机智如此胆识，不愧是朕的瞳儿！也不等宫女掀开殿帘，大步跨进寝殿内，
“墨瞳是朕的御前宫女，除朕之外，无人可以断其生死！也包括你——皇后！”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仓促下拜，容与也紧随在她身后请安。
任她二人跪着，俯身扶起墨瞳，将她护在怀中，直视文哲狠声说道：
“皇后，母仪天下之道，不用朕来说与你听。”
“皇上，臣妾今日所为，亦是不得已为之，您赐墨瞳居未央宫这两日，后宫非议日多，臣妾既执凤印，自不能让六宫失和，更不能让后宫的无谓殃及前朝！”
“你要赐死墨瞳，只因她姓墨？你堂堂皇后，也偏信那些无谓的血咒之说？”
自决意将墨瞳赐居未央那刻起，朕就知道，会有人拿了这墨姓来做文章，什么墨氏子孙必覆周朝，真是无稽之谈。
“皇上，今日您的免朝，难道不是因为昨日朝中御史大夫联九卿一起谏言之故？”
“墨瞳在南苑救驾有功，朕自不能当她下人看待。是以，朕以为赐居未央宫并无不可。倒是尔等前朝干预后宫，后宫妄议前朝，实属僭越。”
“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妄议朝政，但，未央宫毕竟是西宫主宫，皇上如此安置，终是不妥，也难免御史大夫会有所顾虑、猜测。皇上，臣妾不能看皇上屡屡因着后宫，不顾前朝众谏！”
“未央宫空置许久，早不是西宫主宫，况且，朕并未要纳墨瞳为后妃。皇后，你多虑了。”
朕本意是要寻个御前官职让墨瞳担着，这样朕便能每日都见着她，又不必让她牵扯进后宫争斗中。却不知这一句话，竟惹出许多波折，更险些让朕生生失去她。
文哲语意一滞，再起时，却不再似方才一般的情急：
“倘若皇上真是这么想，那不如由臣妾替皇上分忧，封墨姑娘为异姓公主，再择佳婿相配，避免再起是非。毕竟，女子的清誉是最重要的。”文哲淡淡的说着，表情雍容大度。
风相之女，果不简单，竟将了朕一军。要朕封墨瞳为公主将她送出宫去，朕如何舍得？然朕却辩驳不得一句，她这话，于情于理都让人无法拂逆。
见朕踌躇不语，她又再进一步俯身拜请：“皇上，再过几日就是您的天长节，臣妾提议，册封典礼可在其后进行，届时凤台选婿，进京朝臣众贺，亦算是昭显皇上的圣明。”
“圣明，原来朕的圣明要靠此方能体现？”冷笑一声，只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
“皇上恕罪，臣妾一心，仅是为了臣妾的夫君能为千古明帝！臣妾不能看着自己的夫君再因这一事，折损了多年蓄积的英明！是以，臣妾宁愿弃中宫母仪不要，也要替皇上下这决断，皇上，臣妾的心，这么多年下来，难道你还不清楚明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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