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澹台姮
月华如水,濯我莲足;
月华如银,烁我明眸;
月华如绸,覆我青丝;
月华如雪,凉我红唇;
月华如泪,净我琼面;
月华如殇,碎我心扉。
小雕窗,淡青柳,月若盘,云似墨。
虫鸣浅浅,溪声潺潺;蛛网荡荡,布帘摇摇。
旧锦褥,朱纹褪色;绿铜鼎,余烬沉寂。
倚灰墙,望长空,面残破,心泣血。
遥忆当年,钟鸣鼎食;繁花似锦,烈火烹油。
展朱颜,风情数种;旋纤腰,旖旎几何。
好风欲借力,青云扶摇上;不胜高处寒,下坠落黄泉。
两朝富贵侯,权逝荣光灭;可怜争宠心,空对月缺圆。
……
父亲,死了!死在大周最森严恐怖的监狱中:胸口插着尖利的筷子,血尽气绝。
母亲,昔日,南越高贵美丽的越国夫人,上卿澹台府的女主人——
衣着黯淡朴素,神态尴尬卑微,徒劳地挽留着,辞别的家仆们。
什么都不是了…澹台家族的荣华,不过一世。
我和母亲,什么都不是了……
而那个狐狸精,那个妓女的野种,却成了皇后。
凭什么!凭什么!
一个小妾的私生女,一个身侍两帝的贱货,一个故作纯情的妖女!
夺取父亲的关心,夺得南越后妃高位,又夺去大周皇帝的心魂!
她,何丽之有,何德之有,何殊之有?!
貌,无我之艳若芙蓉;身,无我之冰清玉洁。
舞,无我之翩如鸿鹄;才,无我之精巧至慧。
遥忆当年南越澹台府邸,华灯龙延,彩饰繁系。
琉璃瓦,青雕栏,森竹墙,凤石砖。金兽吐茉香,银屏隔丝罗。
侍女仆役,恭谨顺从,进退听令间,莫敢仰视。
媚妆惑术,舞蹈仪态;音律琴艺,女红绣工;
茶道花艺,诗词女则;人情世故,应酬进退。
日日苦学,夜夜熬练,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我的美,我的媚,我的慧,我的魅。
自小,便不为那个呆傻的贱人,所能比拟!
我,是母亲的骄傲,是贵族小姐中的典范,是未来南越宫廷里,绽放的夜明珠!
可是,父亲,我的父亲……澹台瑾,
竟对我的绝色技艺,无一丝赞,无半缕赏。
竟对我的光彩四射,无一点笑,无半分叹。
他,日出上朝,月落归家。
妻子的嘘寒问暖,奉汤侍饭,贤惠持家,也不过得了,淡漠颔首。
女儿的乖巧伶俐,天真浪漫,听话懂事,也不过博了,敷衍一抚。
他,最常做的,只是在书房里,静静地,静静地,凝视着,那处偏僻遥远的院落!
父亲,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您为何,不对姮儿笑?姮儿哪里做得不好,不得您的心呢?
父亲,姮儿,才是您的亲女儿!为何,您的眸光,只有凝着她,才会,若水般流动呢?
她,我的“姐姐”,澹台婳,生来,便是一副搏人怜惜的狐媚样。
她,确是瘦削淡美的:如雪山,如冰湖,晶莹洁净,不染纤尘。
冰眸含魄,墨瞳蕴夜,楚眉薄黛,嫩唇粉红,肌肤胜雪,青丝如瀑。
一个冷冷的,冷冷的,美人儿。
明明,是一个低贱舞女的孽种,一个靠母亲怜悯施舍的废物!
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您为何,不对她们狠?她们母女何德何能,占据了您的魂?
父亲!您为何,在衣料吃食,日需月俸上,如此优待她们?
父亲!您为何,就因着澹台婳受伤,厌恶地斥责姮儿?
父亲!您为何,就为了那贱人之死,暴戾地凌虐母亲?!
父亲!那暴雨瓢泼之夜,烛光也化为血红,您把母亲翻在地下,用木棒抽击,复拳打脚踹。
那夜,母亲,僵躺在冰冷的地上,很久很久……
父亲。姮儿,以自伤的名义,替母亲,得了伤药。
烛光惨白,疏影飘摇。
替母亲,换下破碎的华裙,挑净入肉的木刺,拭擦瘀黑的身躯,抚去污浊的暗血。
替母亲,梳起蓬乱的碎发,涂上腥檀的玉膏,敷好沉重的热巾,喂下苦涩的汤药。
金鸳帐轻落,茉莉香袅袅。母亲的辉煌命途,和对幸福的期盼,在此夜,终结。
一世孤寂,一世黯然。
父亲。姮儿,不怨恨您。
但是,姮儿,会让您看着,被您轻视的女儿,怎样,得到女子至高的荣耀和恩宠!
不错,我,澹台姮,澹台家唯一的娇贵千金,就会成南越后宫的主宰。
会成为,如姬颜皇太后一般的存在!
……
我不甘!我不甘!
我,澹台姮,南越上卿澹台瑾的独女,南越后宫未来的独宠妃!
生来,被钦点为鸟中金凤,花中牡丹。
命里,便注定集万千厚爱,锦绣齐身。
与我母亲一样,一直就该是,帝王公侯的掌上明珠!
入宫,获高位的,为何,却是她?!
漫天绯色,锦绣华纹,碧珠摇翠,金钗耀光。
列列宫人,对对侍女,玉扇鸾辇,鼓乐仪仗。
帝王之家,穷极奢华的入宫排场,竟然,竟然是为迎接一个庶出贱人!
丽…妃…!
父亲,依旧淡漠:雷雨之夜,毁去墨叶的花容月貌,也,撕去父亲的喜怒哀乐。
母亲,以泪洗面:雷雨之夜,毁去了她的爱情希冀,但,未改变她的殷殷寄托。
二年后,南越国破——至今,我,还念着,那,让我欣喜得与无伦比的一刻。
南越,成为南郡:这天下,拥有了,真正的帝王!
三国覆灭,新朝建立,帝皇之尊,一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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