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敲击声,有人拿着扩音器高喊着“撤退!全部集合撤退!”
来躲难的百姓,都涌了出去,沈梦昔继续为那个奄奄一息的伤员检查呼吸道,处理伤口。
“……风向转变……迅速向青山公社撤离……”沈梦昔断断续续听到几个字。外面人群哄的一下炸开了,已经有人向大路上跑去,还有人爬上了汽车,要求赶紧开车。
嘉阳农场比临江农场的现役军人多出两倍还多,物资武器配备都强于临江,但现在几乎所有的军人、知青都奔赴火场,余下的只是几个留守的女知青,拿着扩音器讲话的也是个女干部,三十多岁左右,一手拉着自己的五六岁的儿子,一手拿着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喊着,身后还背着一个抽抽搭搭的两三岁的孩子。
嘉阳县医院来的医护人员里,两个男医生,一个女护士,年纪稍长的那个医生抢过扩音器,“大家不要慌,山火不会马上到来,都找到自己的家人,任何东西都不要拿,赶紧顺着公路向西跑。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十岁以下的孩子,可以自己走,也可以和伤员一起乘坐汽车,其他人抓紧时间赶紧往青山跑!”
已经上了车的百姓,根本不愿意下车,甚至在医护人员抬担架的时候,都不肯让开。
“那个烧黑的肯定没救了,还带着嘎哈?”
“凭啥让我们下车,俺家三代贫农!”
“耍流氓啊,还扯俺衣服!”
“你们还不开车?还在这嘎磨蹭!”
大部分人已经顺着大路跑走了,车上十几个人,无论如何不肯下车,有两个男人年龄三十出头,一付无赖的样子。
四个担架占去后车厢一半的位置,又有七八个伤员坐下,已经是非常拥挤了。这些村民,个个挎着一个包袱,有的甚至拿着家里的锅碗。
还有四个老人和背孩子的女干部没有上车。更可恨的是,有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上了驾驶楼里,正逼着司机王正林开车,他的脸上已经被挠了几道血凛子。
生死攸关之时,最见本性。
沈梦昔站了起来,让另一个年轻医生照顾伤员,挤到那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跟前,“你俩!现在下车!”
“凭什么!”两人不服。
“是残废吗?”
“你才是残废!”
“不残疾最好。如果你俩走小路,半小时就能赶到小河沿儿村,那条河,可以阻隔火势。跟着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是医护车,得先把伤员送上直升机,往西南开,那面是什么情况我可说不准。你们可想好了。”
两人犹豫了一下,下了车,“槽,早知道不上车,这工夫都要到小河沿儿了!”两人嘟囔着。
车下一个老头喊:“二根,你加小心啊!”
“知道了!”两人中一个细高个头也不回地应了声,拎着一个包袱快步跑了。
车上又下去了几个腿脚利索的,女干部喊话:“可以走的尽量走小路离开,快点快点!”
最后四个颤巍巍的老头都上车了,那个喊’加小心’的老头,抹着眼泪双手合十:“天老爷啊,观世音啊,保佑俺家二根平安啊!”
被身边的老头一巴掌拍在背上,连忙止住声音,害怕地看了一眼沈梦昔。
沈梦昔装作没有看见。
一匹马嘶叫着从远处跑来,汽车上一个老头忽然爬下了车,马儿用大脑袋蹭着老头。
“如果马能跟着车,就让它跟着。”沈梦昔跟老人说:“你赶紧上车!”
女干部拖着一个装了大半袋的麻袋,扔上了汽车,让大儿子坐在上面,她抱着小的那个孩子坐进驾驶楼里,另外还坐了那个抱着婴孩的妇女,还有两个四五岁的男孩。
其余的人都挤在后面。
汽车终于发动,空气已经开始呛人,沈梦昔向北看去,距离十八连两公里远的一座山,已经满是火光,风吹的方向,正是他们要去的公路,——唯一的出路。
沈梦昔敲着车顶,大喊:“王建国,快开车!”
喊完自己一愣,为什么会下意识喊出王建国的名字呢。
“加速!王正林!”沈梦昔又喊了一遍。
汽车行至六公里拐弯处,忽然刹车,车上的人晃得东倒西歪,甚至有人差点压到担架上的伤员。
年长医生忽然大声喊:“不好!伤员没有脉了!”
四月,依然天寒地冻,坐着敞篷车,好人也禁不住折腾,何况是重度烧伤的人,沈梦昔一阵难过,如果不马上移动,而是及时治疗,他或许还有救。
已经无暇深究,沈梦昔站了起来,刚要拍车顶,就看到前方的山路,有一半已经被火吞没。公路左侧的山,已经完全燃烧,浓烟和火舌阻挡他们的去路。右侧是一处小悬崖,别人或许可以下去逃命,但是伤员不行。
司机王正林推开车门,崩溃的喊:“怎么办?怎么办啊?”
这个十九岁的浙江男孩,来到农场一年,开车技术过硬,只是性格有些绵软,沈梦昔老觉得他应该做些宣传工作,不应该开车。
“喊什么?开车!冲过去!”沈梦昔被呛得直咳嗽。
“开不了,我开不了!”王正林蹲在路边大哭。
“你以为后面有退路吗?”沈梦昔跳下车,一把揪起他:“你往后看!”
后面最多五百米,是沿着山路蜿蜒而来的火势。
“上车,勇敢点!冲过去,就是咱们的农田,没有树木,就没有火情了!”但无论沈梦昔怎么劝说,王正林就是瞪大惊恐的眼睛,无助地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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