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下午四点，珍妮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踩着有力的步伐走进医院。
往日她虽然能干，却极少露出这种强硬之色。然而值此多事之秋，黄粱昏迷不醒，简女士说到做到发了律师函，公司里也是人心浮动，在这种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她若是再在人前显露出一丁点的彷徨软弱，那这仗也不必打了。
进到病房，张万山正站在阳台上接听电话，闻声回头看她，点了下头又转了回去。
至此珍妮才略微放松下来，靠在门板上慢慢吐出一口长气。
——幸好还有张万山做南柯居的后盾。
若是没有这个沉稳可靠的男人在后头顶着，单凭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不知能不能挺到黄粱醒来。
珍妮简直好奇死了，黄粱到底是怎么勾搭上张万山的？要不是黄粱现在还昏迷着，她简直就要让他传授一下撩汉经验了。不过用脚趾想也知道，她要真问他经验，黄粱肯定会得意得要命，保不齐又要自吹自擂五分钟……
想到这珍妮有点心酸，走到床前看住他。
黄粱现在安静得简直都不象他了。为了维持他的身体机能，医院每天给他输液，也安排了专业人士按摩身体以免肌肉萎缩，但外界的力量到底有限，他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消瘦起来。
张万山讲完电话走进来，站在床边也凝视着黄粱，沉默不语。
也许人都是这样吧，失去之后方知珍惜。这个人醒着时他们对他都有些微意见，然而等他真的不再说不再动时，他们又分外怀念他之前的那份神采飞扬。
到底男人要更理性一些，张万山率先从那份酸涩的回忆中抽离出来，淡淡地道：“明天上午，跟我去机场接一个人。”
珍妮敏感地转过头来。
“什么人？”
“‘Cure’的总监。”
张万山的想法并不复杂：黄粱是在梦境中失陷的。既然医学已拿他束手无策，那就让筑梦行业的来，而筑梦行业，全世界除了Cure，还有谁有这个魄力和水平？
坐在前往机场的车上，珍妮心头尤在打鼓。
“能请动他们的总监团队……得花不少钱吧？”她试探着问，一边心头暗忖：搞不好黄粱这辈子都得抵给他了啊……她以为张万山会财大气粗地说一句“钱不是问题”，不想对方的回答却是：“他们没要钱。”
“怎么会？！”
“一个意识失陷的经典案例，研究与拯救，这么难得的机会，你以为他们的关注点还在钱上？”
珍妮愣了愣，迟疑着：“那……那岂不是把他当成了实验品？”
张万山眼帘微微一垂，神情淡然。“不光他是，我也是。”
“……什么意思？”
张万山交给她一卷杂志。
“黄粱办公室里发现的。书签夹在这一页，他之前应该正在看这个。”
珍妮心中疑云大起，狐疑着接过来。
“《论多人入梦的理论与可行性》……”她到底也不蠢，这个题目联系刚才张万山说过的话，她已隐隐约约猜到了张万山的打算。
“你也想入梦？！不行，太危险了！”
张万山默然地侧过脸，将视线转向窗外，以肢体语言表示拒绝听到任何反对的意见。
危险，他当然知道危险。那个意识世界里到底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他也并无百分百把握说一定会把黄粱带出来。可难道就因为这样他就什么都不做了吗？只是干等？黄粱在梦里，不知正在经历着什么……
珍妮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只得把想说的话通通化作一口郁气，长长地叹了出来。
上午十点，航班准时降落国际机场，随着闸门打开，Cure总监团队一行七人，步出通道。
看到领头的那人，张万山同珍妮交换了一个有点疑惑的眼神，试探着上前：“……阿奈尔博士？”
“嘿，你好~张先生。”那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动作浮夸地伸出手来与他相握，又很快将视线投向珍妮，然后微微一笑，特绅士地对着她行了一个古典的弯腰礼。“美丽的小姐，您真犹如东方明珠，见到你乃是我毕生的荣幸~~”
不知是不是眼睛颜色的关系，他看着人的时候总透出一股含情脉脉的气息。刹那间张万山同珍妮都黑着脸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这个行走的荷尔蒙仿佛是二十年后的黄粱……
好在这位博士很快就变得相对来说正常起来。他站直身子拍了一下手说：“好了张先生，让我们省略一下这不必要的寒喧环节吧。请告诉我，我的睡美人，在哪里？”
“……”
睡美人，当然是在床上。
张万山拧开病房的门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阿奈尔随后跟入，看着床上昏睡的美人，满含感情地发出一声咏叹。
“哦，我的男孩……”
他这一句说的是法语，张万山还以为自己法语水平不过关听错了，但随即他就看到一个让他要爆炸的画面：那该死的外国佬居然直奔床前亲吻黄粱的额头！
“你在干什么？！”
如果说之前他对这阿奈尔只是有少许怀疑和不爽，那现在他几乎是想揍他了。什么睡美人什么男孩，黄粱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
“噢噢，别生气张先生。”阿奈尔伸出一只手安抚他，“你是他的现任对吗？我也曾经是，所以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很伤感，你能理解的。”
张万山不敢置信地看他，又看看珍妮，后者也被这神展开给震住了，面对张万山的逼视只会一昧摇头，表示自己对黄粱的过往情史毫不知情。
“事实上是我带他入行的。如果不是我们分手了的话，他现在也应该是Cure的得力干将了……噢，我真没想到他会遇到这样糟糕的事。”阿奈尔痛心疾首地说。
很好。张万山深吸一口气。看他干了什么？他把黄粱的前任请来了！
盯着床上那张平静无辜的睡脸，张万山心中怒火滔天。
这个混账！桃花多得遍及全球！都是他四处招惹才以至于有了今日之祸，而今还要前任和现任联手来救他？若是这会儿黄粱还醒着张万山简直恨不得打他一顿屁股了，打完再火速把他催成一头肥猪，看他还有没有那个本事到处勾搭！
珍妮站在他后头扯扯他衣袖，示意他冷静再冷静。其实也不用她提醒，张万山气归气，但还不至于气到失去理智。
他深呼吸，运了运气，努力拿出他平生最大的君子风度。
“阿奈尔博士，你和黄粱已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并不关心。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请问你有几成的把握，让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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