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军营内，两名士兵正在闲聊。
“你说我们以前攻城不都直接一把火烧过去的吗，这次王怎么非要把汉人安排好了才让我们进去？”
“谁知道呢，王似乎不讨厌汉人，搞不好以后打下了虞还要给汉人赐官呢。”
“何止不讨厌啊？”那士兵看左右无人，笑嘻嘻地八卦了起来，“你可知道王以前还有几个汉人老师啊？”
“啊？真的假的啊？”
“真的，其中有个还是当今虞天子宋知秋。他本来在西宁做人质，不过听说五年前王刚继位的时候，宋知秋被汉人救回去了……”
他的话还没结束，突然看见一道人影立在他身前，脸上不见一丝笑意。
宇文宏冷冷道：“讲完了？”他扭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侍卫，“给本王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士兵还愣在原地，显然是吓傻了，他旁边的同伴忙跪下求情，“王！我们万不该妄议您的事，可这也罪不至死吧？”
“哦，还有你。”宇文宏连看也没看他一脸，一边走一边嘱咐道，“砍了他的胳膊，送回西宁去吧。”
西宁战士一旦失去了作战能力，还从前线被遣返，是比死还大的侮辱。
宇文宏站在高处，从这里他可以远远望见虞的王城。
在那座城的中心，最高大的宫殿里，就住着他五年来心心念念的人。
无数个夜晚，他喊着宋知秋的名字从梦中惊醒，梦的内容千奇百怪，有他与宋知秋在沙场对峙，拼个你死我活，亦有两人相拥而眠，轻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他甚至拥着族人为他挑选的美姬毫无兴趣，却在梦中与宋知秋一夜云雨。
那时他便知道，他对宋知秋的感情已经朝着他无法预料的方向变质了。
既是家国深仇，又是情之所钟。
只是这五年来经历了太多，他已经从原本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变成了狠戾决绝的君王，并且即将夺取宋知秋的江山社稷，将他拉下那个至高的王位，捻灭大虞宗庙几百年未断的香火。
而宋知秋呢？这五年来，他从一个不受重视的太子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帝王，甚至数次有希望拦下西宁军的攻势，将他们赶回边疆去。现在的他，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
他正出神地想着，他的军师突然走了过来，向他汇报：“王，虞的右相李展求见。”
宇文宏一皱眉头：“李展？他有何事。”
“他说他拿到了王城的地形图，上面还标注了虞军和粮草库的位置，特献于王以示投诚的决心。”
“呵，他身为右相却依然背叛了虞，真要收下了他，难保将来有一天会再背叛我西宁。”
“王……”军师上前一步道：“属下知道您最看不惯此等鼠辈，可是那份地图对我们真的极为重要。王城易守难攻，即使攻破了，城内地势复杂，还暗布机关，我们的粮草已经所剩不多了，再耗下去恐怕虞军会有可乘之机！”
宇文宏依然站在那，一言不发。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那他有什么条件。”
“其一是他会在攻城时与我们里应外合，我们要派人保证他的安全。而且今后他要在西宁的朝廷里任正二品以上的官员。”
“其二呢？”
“其二……”军师看了一眼宇文宏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接上，“他要你娶他的女儿为妻，并立她为贵妃。”
果然，宇文宏听到这句话，本来垂在身侧的手突然捏紧成拳。军师背后顿时冒起一阵冷汗。宇文宏继位以来，从未表现出过对女色的喜爱，本来他以为是宇文宏忙着领兵打仗无心风月，可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宇文宏竟然对着绝色美姬无动于衷，他便猜测王的心中是另有其人。
然而宇文宏并没有爆发，他仅仅是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拳头，随后便松开了手，点头道：“好，我答应。”
“陛下！大事不妙！”
王城的大殿内，一名侍卫急急地冲入殿中，等不及跪下就激动地开口道：“西宁军的精锐部队已经在玄武门发起了进攻，我军节节败退，玄武门马上就要失守了！”
“玄武门……”宋知秋的呼吸一滞，“那岂不是右相带兵镇守的城门？右相人呢？”
一旁站着的侍卫纷纷伏地跪下，他们的头领回答道：“回陛下……右相一家今日已不在城中……”
宋知秋难得地动了怒：“我不是早就让你们盯着李展吗？”
“回陛下，属下这些年来日日派人紧盯李展，未见他有什么动作。然而今日见他迟迟不出，去右相府中一查才知他家有条密道直接通往城外，想必是蓄谋已久……”
“……”
宋知秋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站了起来。
“看来我大虞气数已尽。”他望着殿中历代帝王留下的牌匾，喃喃道，“终究是敌不过吗……”
“都退下吧，朕想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宇文宏率军攻入皇宫，偌大的皇宫此时不见任何人影，他一路无阻地来到主殿前，伸手拦下了身后的士兵。
“都别跟过来。”
“王……”军师上前想要劝阻，被宇文宏瞪了一眼，又退了回去，“请王务必小心行事。”
宇文宏一步步踏过那仿佛没有尽头的玉阶，来到虚掩着的宫门前。
门内有琴声传来，哀怨时如泣如诉，平静时又有如止水。
他推开了门，宋知秋坐于殿中，身披祭祀才会穿的玄黑礼服，面前放着一张古琴和一排礼器。他拂袖落下最后一个音，站起身来，与宇文宏平静地对视。
那一刻，宇文宏心底涌过无数的情绪，堵塞在他的喉咙里，仿佛一股腥甜的血，让他几乎要窒息，最终也只能轻飘飘地喊出一声。
“秋……”
喜欢沉舟侧畔请大家收藏：(www.bxwxco.com)沉舟侧畔笔下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