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宇文宏仿佛换了个人。他不再成天想着往外跑逃学,反而天天一起床就迫不及待地往宋知秋那里跑。
宋知秋是太子,从小有太傅授业解道,学识自然是足以教他的。只是他从小写诗作画,端的都是婉约细腻,凄切哀伤的调子,和潘长吉的豪迈风格全然不是一回事。
宋知秋读过潘长吉的诗,讲他随军征战的见闻,和被软禁在西域的感受。虽然有些诗的格律不是那么严谨,一字一句却都发自肺腑。
读着读着,他的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
在西域一待就是三年,对于这个人质太子,虞仅仅是隔三差五派人来问一下他的死活,象征性地威胁几句要西宁人不要伤害他。
事实上宋知秋在西宁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不是因为他心心念念的国家,反而是立场敌对的宇文宏暗中帮衬。
如此一想,越发觉得悲凉。
宇文宏也很急,他虽对政治还有些懵懂,却不愿看着宋知秋一天天的消瘦下去。因此一得了新奇的玩意儿,就献宝似的送到他眼前来,想方设法去讨他的欢心。
宋知秋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无奈地笑了。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少年,当他是朋友,愿意和他亲近。
可是出了这间屋子,他们就必然只能是亡国之君和叛贼之子,是要取对方性命的敌人。
又一天,宇文宏拿着个木椟跑过来找他。
“秋,你看这个!”
宋知秋接过他手里的椟,木椟是用一整块紫檀木打造,用玉石和彩贝缀了些许图案,既精致又古朴。宋知秋把木盒放在手心里把玩。突然心底一动,问宇文宏:“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个盒子?”
宇文宏想也不想地回答了:“是汉人给的,听说原本是用来装夜明珠的,我父亲收下了珠子,把这个盒子给我玩。”
说着,他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宋知秋的脸色:“你喜欢吗?”
宋知秋的心里一暖,缓缓道:“我很喜欢,我小的时候,母后给过我一块玉佩,当时就是装在这样的木盒子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叹了口气,“只是我当时只顾着玉佩,没留下那个木椟,现在想来却十分怀念。”
“这个盒子送你了!”宇文宏立即道。
看着宋知秋转过来看他,他又不好意思起来:“就是……我一直记得你有一块玉佩,本来就是想把这盒子给你的。”
“谢谢你。”宋知秋对着他微微一笑,笑得少年晕晕乎乎的。
等宇文宏走了,宋知秋倚在床上,表情凝重地拿起了那个木椟。
木椟做工精巧,看上去浑然一体,但宋知秋知道,这盒子里其实藏有玄机。解开盒底藏在花纹里的机关,就能打开盒内的一个夹层。
而此刻,那里面果然放了一张纸条。
上面用极小的字写着一行话:“西宁冬猎时,找机会独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宋知秋却明白了个大概。他静下心来想了想,从进献夜明珠到托宇文宏之手把木椟他,看似自然,必有人在暗中引导,看来大虞没有放任蛮人发展,也确实在这里安插了眼线。他也可稍许放心了。
只是……他想起少年纯粹的笑,又觉得于心不忍。
不管结果如何,他终究是已经玷污了少年的善意了。
每年正月,汉人张灯结彩过春节的时候,西宁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冬猎。猎区就靠近两国边界,有时候上头了就去作个乱再回来,搅得边关将士们永远过不了好年。
原本宋知秋一直以为这冬猎就纯粹是来膈应汉人的。直到今年身临其境,他才明白这冬猎是西宁人一项盛大又传统的活动,出猎前,西宁人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宰牛烹羊,热闹程度绝不亚于在京城的春节。
潘长吉,蒋楚和宋知秋作为俘虏和人质,也是要被一起带去的。只是宋知秋今年幸运些,不必用脚一路走去猎场。宇文宏不知怎么终于说服了宇文亮,硬是把宋知秋拉到了他自己的马上。
少年先把他抱上马背,然后一翻身坐在了他的身后,双手贴着他的腰穿过,拉住了缰绳。
宋知秋不由得感叹,三年前宇文宏还是一个比他矮一截的小孩子,现在已经越发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他身材高大,把另一个男子圈在怀里也绰绰有余。宋知秋看着身前的一双手,感觉这姿势有些别扭。
宇文宏在他耳边低低地笑了一声:“怎么了,秋?坐着不舒服吗?”
“还……还行。”宋知秋觉得痒,侧耳躲过了他的鼻息,笑着说,“只是突然感慨你怎么那么高了。”
“是秋你长得太慢,你看你怎么那么瘦啊。”宇文宏说着还掐了一把宋知秋的腰身,
“痒……别闹……快松手”
“我偏不。”
“……”
宋知秋本来是不被允许进猎区的,但宇文宏硬是要和他一起去打猎。宇文亮刚是要喝止,奈何小兔崽子一溜烟就没影,也便随他去了。
宇文宏一路跑进猎区才想到低头问宋知秋:“你想不想跟我来打猎啊……”
宋知秋笑了:“我现在说不想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宇文宏佯装凶神恶煞的语气在他耳边威胁到,“你敢说不我就把你挂树上,等打完猎再带你回去。”
“好好好,我愿意就是了。”宋知秋顺着他的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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