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蓝月儿好一番信誓旦旦的发言，结果半天都没有得到墨榕轩的回复，不说是点点头或摇摇头，简单的回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的。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虽说墨榕轩是冷漠惯了的人，但基本的礼貌礼节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少过，何时有过这样不带理人的。
莫非，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
不会这么神吧
蓝月儿一下有些拿不稳，之前徒增的底气泄了大半，咽了一口唾沫，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说道：“皇上．可是不相信奴才么？”
她这话其实是没话找话，纯粹是打开话题试探的意思，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墨榕轩本就有些紊乱的心，这么一听，就下意识的扭回过头来，深深地看向蓝月儿，只见那一双灵动的眼眸之中，犹自泛着莹莹目光，坦然自如得好似一片辽辽壮阔的大草原，任谁见之都觉得自己狭隘了一般。
墨榕轩突然轻笑了一声，淡淡的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朕相信你。”
他从来都没有去想她，去怀疑质疑她的感受，因为这一份别样且不可说的情谊之中，忐忑辗转的、躁动昂然的只是他自己。
墨榕轩本就是冷漠寡言的性格，自小藏在心底的思量就如同他异于常人的聪慧一般惊人，对母亲太后都不曾言说过一次，更不消说旁的人。
唯一与他亲近一些的姐姐长公主，却悲惨已然过世。而且死得极其让墨榕轩觉得不值。
叹息她一朝公主，为了自己的丈夫不惜顶撞父皇，愤然之下冲动造反逼宫都要给那个男人一个说法，结果却被为了苟活的驸马爷亲手所杀。
那一抹鲜血溅洒殿前的场景，犹然让幼时的墨榕轩记在了眼睛里，也牢牢记在了心底。
墨榕轩从此对人对物，更是冷淡。
以他看来，皇宫之中的感情，实在是太过淡薄了。
即便是表面上恩恩爱爱，宠冠三千，转眼之间还不是手起刀落，一点都不犹豫含糊的。为了利益和名声，太多人宁愿舍弃掉那一点不值得的感情，去追逐更俗世的权利。
所以，即便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动心，墨榕轩却牢牢的将这份悸动压在了心底，似乎昨日的质问出格的行为已然是他强烈克制之下最外露的表现了，再之后决然不见异动。
更不用说的是，这一份感情的对象是一个小太监，那就是万万不可能让墨榕轩开口的了。
他连平日里的情绪都隐没在不苟言笑的面孔之下，何况说是这一份不可言说，被世人被伦理道德所批判的同性爱恋。
墨榕轩那一声轻笑，既是对自己，也是对这份没有结果的心动。
有谁能够想得到，从来漠然以对情爱的一国之君，偏偏栽到了身边最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太监身上。
墨榕轩在心底里轻叹了一声，面上却挂了一抹极浅极浅的惨淡笑容，正过身子面对一派坦然的蓝月儿说道：“朕为何不相信你？九儿，你所说的没有错。大周就是千万男儿勇将所成，你身为一介小太监尚且如此，朕又有何理由懈怠。”
“额皇上说得对！”蓝月儿糊里糊涂的顺嘴接道，心里却是没怎么搞明白为何墨榕轩突然也这般信誓旦旦的发誓报效祖国了。
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暗藏在话语之中，表露出来的意思。墨榕轩既然也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的话，那说明“她是男儿身，而且是小太监”的这一个中心思想很完美且自然的装进来了墨榕轩的脑子里。
那么其他的，也就没有所谓了。
蓝月儿跟着墨榕轩笑了笑，还有意的点了点头加强对这个意思的暗示，而后往后退了两步，回到原来站着的地方，束着手等候吩咐。
墨榕轩没有说什么，而后自顾自拿过一本奏折，静默无言的看了起来。
站在身后的蓝月儿，这时上扬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慢慢下垂了下来。
莫名的，她觉得自己脸上跟着墨榕轩的笑容，总有种说不出的苦涩味道，但明明这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可为何在达成之后，却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开心和放松呢？
蓝月儿捏着衣袖的一角，抬眼看了看面前一如最开始巍峨挺括的背影，还是那样器宇不凡，那样背直坚挺。
但她却不知道从何处看来，隐隐觉得有一股落寞孤寂的意味从墨榕轩的这个背影中散发出来，再加上彼时沉默得可怕的大殿，从心底里涌出一股滔天的心疼和愧疚之情。
蓝月儿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摸到自己的胸口心脏处。“扑—通、扑—通”心跳得缓慢又沉重，一下一下仿佛一块块石头坠落深井里一般，落下去就是听不到回声的深渊。
空落落的，是什么缺失了的感受。
但要让蓝月儿说出来是什么，能言善辩的她却想不出一个字来。
最终，天极殿寡言沉静得一如皇上刚刚登基时，整个大殿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有没有一个人动作，只有龙椅之上的墨榕轩频率很低很低的翻动书页的声音，回荡在空谷殿宇之中。
这样的时光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蓝月儿觉得心上压着的小石块逐渐都堆积成了一座巍峨高山，压得她连呼吸都不能了一般。
她受不住了！
蓝月儿深深呼吸了好几下，嘴唇都咬得有些泛白了，然后猛然上前一步，对着墨榕轩的背影一个附身行礼，飞快的说了一句：“皇上，奴才去方便一下。”
说完，也不等墨榕轩的回答，逃也似的就往外跑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天极殿的门口，坐在龙椅之上的墨榕轩手中拿着的奏折一松，落在了书桌之上，一直盯看着白纸黑字的眼眸终于抬了抬，在没有人影的大殿门口留恋的看了又看。
直到外面风吹云动，藏在厚厚云层之下的太阳将露要露出来，明媚的阳光直射大殿，照得里面的人根本无处可逃。
这样不行。
墨榕轩在心底对自己说道，这样下去，一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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