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皇宫对她来说，一直都没有太好的回忆。
两场大火，修缮完毕之后，却丝毫不见痕迹。九千走在其中，往日的人事物排山倒海一般浮上脑海，眼前仿佛还能见到那些大臣们步伐缓慢，相互交头接耳着一路走来的画面；还有小喜子小跑着朝她兴冲冲地跑来的神情；她甚至还看到自己在这其中愁眉不展，思忖着要如何守护这座皇城，这一整个辛国的姿态。
“九千。”伊泽一直在旁，打断她的沉吟，九千抬起头，见到伊泽的面容，有些憔悴，目光关切地看着她“听说，你不想回来？”
九千挑眉，笑得苦涩，“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太好的回忆。”
伊泽点点头，皱眉，遥望着一个角落，“当年的大火，我的印象也很深，也做了几年噩梦。这一次，却又被你赶上了。”
“到底我是辛国的公主，皇宫是我的家，这里遭遇什么不测，我也该同舟共济。”九千从来是喜欢躲避是非的人，但却又一次一次的不得不站在风头浪尖之上。
伊泽闻言，目光中透着疲惫和沧桑，怜惜地替九千拢了拢额前的头发。这一次，他倒是小心地让碎发盖住了额上的疤，“这一回，真是难为你了。后来宫中发生的事，我已从几个活着的大臣们口里得知了。很对不住，我也曾怀疑过你。”
“皇兄……”
“叫我伊泽。”伊泽摇摇头，身后跟着几个太监宫女，他不在意地一挥手，那些人便不敢再跟了，“这里没有外人，我们仍如在白石城一般，朋友一般。”
九千轻轻一笑，声音也是轻轻地，“好啊……伊泽。”
“嗯。”伊泽莞尔一笑，嘴角微弯。他很英俊，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仍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他站在不远处，望着这第三度整修过的皇宫，一座在华丽的外表下千疮百孔的皇宫，记载和记忆了多少历史的沧桑和变迁。伊泽站在其中，也像是在见证着一些什么。
“对了，伊泽，关于宫中闹鬼的传闻”九千提到这话之时，小心翼翼地看着伊泽，“你如何看？”
伊泽浅淡一笑，“只不过是人在装神弄鬼罢了，一定有什么蹊跷的事，只不过，现在我真的无暇顾忌这些。朝中死了十几位大臣，御林军虽还算齐整，但也是损兵折将。边境那三个小国尽管已是溃不成军，暂且撤离了，但其实只是暂时休养生息。他们是一直依附于戚国，若是哪天戚国再度卷土重来，他们定会再度全力以赴的。”
九千皱眉，思忖着，“那三个小国经过此时西城的战役，早已经损失惨重了，难道还看不出其实戚国一直在利用他们么？”
“利用是利用，但利用的背后，怕是有什么更深的交易。”伊泽按按太阳穴，他们兄妹俩有同一个动作习惯，“更何况，三个小国是相互制约的，也相互政治联姻过不止一次。”
“政治联姻？”
九千听到这个词，一下子又被深藏在心底的那个消息搅扰了。那个辛国的细作，所见到的戚国的皇子娶亲，难道真的是清明么？九千几乎在听闻这个事之时，便认定了那就是清明。她的直觉，女人的直觉，加上和清明无论远近的相互牵连，她以为，那就是清明了。
“是啊，其实，我们辛国也曾有一位公主被父亲的皇爷爷，我们的曾皇爷爷送出去过和亲过。”伊泽说。
“咦？”九千这倒一下来了兴趣，“是嫁到哪国？后来呢？”
“当时有一个小国叫项国，那里的人没有别的本事，却人人天赋异禀，会特殊的超自然的能力，就像代暮一样。”
“这么神奇？”
“是啊，也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国力虽弱，却无人敢欺。”伊泽说完叹了口气，“那里的国君，并不是残暴之人，但却在偏安一隅之时，频频做出许多令人听之毛骨悚然之事，十分变态。”
“那曾皇爷爷还将女儿送去和亲？”
“因为那一年，辛国也正逢战事，需要项国的巫师相助，借助神力，驱赶另一个小国聚集起来的巫师站队。”伊泽说，“那时，我们辛国走头无路，他们的目标其实很简单，就是那一张藏宝图。然而，我们纵然有时间去找到宝藏的位置，却也没那个时间挖出宝藏了。即便是有时间挖出宝藏，也没那个时间去招兵买马了。于是，曾皇爷爷出此下策，将唯一的心爱的女儿嫁给了项国当时的太子，以换得太子亲自来战场，将群巫师军队打败了。”
“那太子很厉害啊。”九千听得也兴奋，一时之间忘了听到清明之消息的伤痛，“后来呢？”
“后来”伊泽说到这里噗嗤笑了一声，“只是万万没想到，项国之后闹了一场举国轰动的瘟疫，项国人都死得差不多了。连国君和那太子也死了，于是，由于当时我们辛国的公主的关系，项国便由我们辛国吞并了。那里，就是一百多年前的白石城。”
“什么？”九千简直吓了一跳，“以前，白石城是一个小国？”
“想象不到吧？那么小的一个地方，曾经是一个国家，只可惜，落得这么个结果。”伊泽说完又叹了口气，“只不过，我辛国并没有将白石城放在眼里，那里的国民也渐渐被我们同化了，每日并不装神弄鬼，反而学着我们做南北货生意，也农耕，日子过得比以往舒坦。有了大国的庇佑，他们慢慢的也和我们辛国原本的国民联姻，由于血统不再纯正，他们的能力也渐渐地消失了。”
“居然这样？”九千听来忽然也觉得可惜了，“那后来那位公主呢？”
“公主啊”伊泽说了一半，突然挑眉，“我们应该叫她曾皇姑姑。她呢，后来自然是回到了皇宫，那年她不过才十九岁，却也不知是对曾皇爷爷的怨恨，还是爱上了项国的太子。总之，她回来之后，便郁郁寡欢，终日不与人言语，也学得项国人一般装神弄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曾皇爷爷想了很多办法，希望她能再嫁人，她也不同意。就这么在宫中孤独终老了。”
“这样啊？”
“她一生没有留下子嗣，我辛国人本就人丁不旺，少一个其实就等于少了一脉，真的很可惜。”伊泽说完摇头，叹了口气。
九千思忖，忽然想到了什么，“伊泽，你听说的，只是宫中的历史记载，对不对？”
“当然了……嗯？”伊泽挑眉，像被提了个醒儿，“九千，你想到什么？”
九千想到了自己自进了白石城一直在做的事，“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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