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身旁的筱筱动来动去，像上次睡在代暮的房间里一样，九千再度被吵醒了。
她翻了个身，“嗯？”
“没事。”筱筱与她是有默契的，只消嗯哼几声，便可明白对方的意思，“睡不着了。”
九千也是朦胧中醒来，一直没睡踏实，转过身，两人面对着面，“好久没这样一起睡了。”九千笑道。
筱筱也噗嗤地笑了，“清明该妒嫉了。”因为她提议在九千成亲前再和九千一张床睡几回，多说些悄悄话，九千便提前告知清明不要再晚上偷偷摸摸来找她了。
“没事，他之前天天都来。”
“我白天来时路上，在个院子里看到他，他都掉着个脸子。”
“哈哈哈！”九千笑声都大了起来，“别理他，他就那个死样子，一会儿嬉皮笑脸的，一会儿有谁都欠他几两银子似的。”
“嘘”筱筱忽然压低声，“有动静儿。”
“公主殿下，有何吩咐？”一道苍老的妇人的声音传来，不轻不重，听上去和蔼可亲，进退有礼。
“没事，没事，我和筱筱说笑而已。”九千已习惯了，解释一句。
“天不早了，公主殿下和筱筱姑娘早些歇息吧。”
“好好，刘妈妈您也去歇息吧，守夜有小安子了。”九千真心心疼一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妇人却要一夜一夜的熬着等着随时伺候她。这宫里定的什么规矩？就算要守夜，找几个年轻的不好么？
“是。”刘妈妈轻轻应了一声，便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去睡了。
待那脚步声音远了，九千回头说，“是个老宫女，在皇宫里多年了。我把好多小丫头都打发走了，精明的搬弄是非的也都请走了，只有她和几个安安静静的才留着。”
“千，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有公主的范儿了。”筱筱笑道。
“你奚落我是不是？”
“不敢不敢！”两人在床上也打闹了起来，这一回，自然没有人再来过问了，“哎，你快要成亲了，我们不能再这么玩了。”
九千被说得，突然也灵机一动，“说起来，你和唐瑛……”
“别提了！”筱筱突然打断她的话，好象连这个名字都不愿听到似的。
九千一挑眉，莞尔，“吵架了。”她没有问，而是笃定。
“没有啦。”筱筱烦燥地躺着，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最后还是平躺在床上，望着窗帘漂亮的刺绣花纹，“是他……”
“怎么了？”九千纳闷，皱眉。
“不是眼睛又不好了么。”筱筱嘴都嘟起来了。
九千思忖，“记得伊泽给找了御医，结果呢？”
筱筱摇摇头，“御医还不如我们了。”
“不是吧？”九千哭笑不得，“情况越来越严重了么？”
“在晚上漆黑的夜没有星光月光的时候，完全是看不见的。”筱筱说，“他什么都不说，是我好几回之后发现的。”
“他凶你了？”
“没有。”筱筱又是摇头，鼻子都有些抽泣，“他说不想连累我，让我好好在皇宫里生活。他要学会一个人生活，所以现在都不让我靠近他。晚上的时候，我去找他，他是不见我的，说要自己习惯看不见的日子。”
“这……”九千想象着那个画面，他不是太同情唐瑛，而是为筱筱悲伤。一个自己爱的人，自己也确定他爱的是自己，然而，却因为一些不希望拖累对方的原因而将对方拒之门外，实际是折磨人也折磨自己。九千苦笑，自己不也曾是被拒绝的其中一员么？
只是一想到这，她气也不打一处来，那时清明的绝情，简直让她差一点窒息而死。
“筱筱别怕，他不是不爱你，也不是故意气你，他可能是”九千想了想，“可能是是真的不想拖累你吧？”
“九千？”筱筱闻言更烦燥了起来，整个人腾地一下像僵尸一样坐了起来，身子扭了扭，又桄榔一下躺下了，振得床又颤了颤。
“哎呀，你发什么疯？一会儿刘妈妈又过来了。”
两人一下也紧张了，屏息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声音传来，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不再紧绷着，“哎，这床是好床，上等红木雕花，这被子是好被子，上等绸缎刺绣，真枕头是好枕头，西域进贡的填料，可就是好象不如我们在玉铂山甚至医馆里自由呢？”
打打闹闹都要小心翼翼，而其实，他们的一举一动，甚至可能所说的话，都是被监视的。有恶意，但更多的是善意的保护，来自伊泽和砚林所派的死士，在暗中替他们消灾解难。
“哎呀，他是自卑吧。”九千又说。
“嗯？”筱筱看她，“唐瑛他……哎，也有可能。”
“也许他这样了，以为配不上你。”九千说，“眼睛不好，身上又有未解的毒，一个孤儿，以前又是杀手。”
“可是清明不也是差不多？”
“你以为清明以前没有这样对待过我么？”九千苦笑一下，拍拍筱筱的脸颊，“他啊，更过分，找了个女的，哦，就是立冬。说她是他的未婚妻，说根本就不喜欢我，说我是自作多情。立冬就更会演了，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街就站在摊子前，让那些围观的人一两银子打她十下，打得鼻青脸肿。打完又挑衅地看着我，好象我若不上去也被打上十下，我就不是真的喜欢清明似的。然而，他已经做出选择了，让我快回家……哦，不，是快滚，唉！”
“好过份！”
“只不过，后来我还是一而再在而三地碰到他。”九千说，“有时候，真的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别离。你们两个人真有缘，绕个再远的圈都能再碰上。到后来，我在街上撞到了立冬和二当家在一起逛灯市，我才发现是误会。他看夜深人静，还一路在后面远远的送我，到了医馆，看我进门了，他才走。”
筱筱听着，思忖着，“你是说，其实唐瑛对我也是如此？”
九千挑眉，“他和清明不是好朋友么？肯定臭味相投。”
“这样啊？”
“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有数的，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也生气而已。”九千说，“他会想明白的，你……就让他一个人先静一静吧。男人总想证明自己行的。”
“好吧。”筱筱说完打了个哈欠。
“哎，我知道清明送我的事，你可别说给他，他可能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不说不说！”筱筱说笑着，沉默了一会儿，九千甚至以为她睡着了，她忽然又开口，“没有无缘无故的相遇，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别离么？”
九千闭着眼睛，绽起一个笑，“是这样的啊。”
九千此时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已然后一语成谶。在许久以后，她也才更明白这句话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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