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在睡觉，昨夜还不明不白地找茬骂了她一顿。现在的娘亲，已经不敢打她了。
包袱里那件玉佩，不是爹爹求她占卜所给她的报酬。是在她十岁那一年，偶尔心血来潮，喝醉了到娘房里找娘，娘心花怒放，直要赶她出去，自己和爹爹缠绵。爹爹却叫住了她，也教训了娘没有好好教养和对待这个女儿。可见，爹爹是心里有数的。当然同时，他自己也难得地自责一下，说自己也没有尽上做爹爹的义务。于是，当作补偿，将身上的玉佩拽了下来，塞到她手里。
这样的是礼物，她当然要带。后来，爹爹给她的更多，更名贵，更值钱。只可惜，那些都是想找她占卜，甚至是求她占卜，而给她特意备好的。那些，她是看不上的！
“……代暮……代暮？”
“吓？”代暮被一道声音从回忆中硬生生拽了出来，一回头，见到的人更令她害怕因为，她正在琢磨着一个大的阴谋来害她，“九千？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来了半天了，看你在那发呆，就在院子里转了转，歇歇眼。”九千进她的屋子，随便的很，自己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一口，“哎呀，这么凉？呸，怎么好象还有沙子？”
“京师风沙大，昨夜又忘关窗了，从壶嘴吹进去也是有可能的。”代暮说着将茶壶整套都端了起来，放到一边，又拿了个紫砂的杯子，从屋子里的小水缸里舀了一杯水，“实在没好象好招待的，茶来不及泡了，喝点水吧，今天刚沥干净的。”
“这……”九千是不习惯下人伺候，可这样她也不适应，“怎么没有丫头们？”
“整日在这门口，窗户外头叽叽喳喳的，我烦，就打发走了。”代暮冷着脸说，“管事的太监一张假脸，只会笑，说给我换一拨，几天了都没见人，他答应我时我就知道不会来人了。”
九千皱眉，低头沉吟了一下，“代暮，你过得不好，是不是？”
代暮笑了笑，“是啊，这也没什么好瞒你的。”
“那你真的打算出宫么？”九千好奇地问。
“至少要待你大婚之后啊。”代暮只感到自己的脸笑得不比那个太监真多少。
九千羞涩地笑了笑，“对了，你刚刚在想什么啊？”
代暮耸耸肩，莞尔，“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九千一下来了兴致，“这么说来，我倒还真不知道你以前的事，你出生在哪里？爹娘可还在？”
“出生就在辛国，爹娘应该在吧？”代暮自出了府门，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她甚至不知爹娘有没有派人找过她，她也从未想过要回府，甚至都没想过要再见爹娘一面。
“应该在？”九千挑眉，“那你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喽？”
“不，我知道。”代暮说，“我爹在当地是大户人家，娘是他的其中一房妾室。我十七那年出府，就到了白石城。我离家很远，白石城是边城，我家也是边城，只不过，一南一北，从南到北，我走了许多年，才走出那个家给我的阴影。所以，我根本不会再回去了。”
“这样啊。”九千苦笑，有些感到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往事，心里负担沉重，“那你……”
“我前几天看到那几个前朝妃子。”
“咦？”这话题转得有点快，九千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啊，你说的是我父皇的那几个妃子啊？我也看到了，她们平时不出门的，但偶尔在御花园能看到。上次我和筱筱还特意去看过了。”
代暮笑了，目光清亮，映着水晶球，谁都看不出她心里想的什么，“你看到的是哪几个？”
“有安妃，苏贵人，佳贵人，还有一个没看清楚，可能是个子太矮了，我们是偷偷摸摸的去看的，没敢靠前。”九千原本是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打招呼的，但她怕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亦想到，自己的父皇独宠自己母后多年，对她们一直不闻不问，说不定她们还恨她了，便也没上前去。“你看到的是哪几个？”
“也有安妃，还有詹妃……你说的那个个子太矮的，应该是红贵人。”代暮也数着，忽然挑眉，“你看到她们出门的排场了没有？”
九千一怔，摇摇头，“我只是看看长相，样貌，应该都有三四十岁，很漂亮！”
代暮点点头，莞尔，“我看到她们穿的衣服了，被风一吹，有的纹丝不动，看似很薄但十分暖和。还有的头上的首饰，一看便是上等的宝石。还有她们的排场，出门前呼后拥，几个加一块儿足有四五十个仆人随行。还有她们的用的茶杯，手帕，和脸上的妆容，都是白石城，甚至是京师都不容易看到的。”
“是是吗？”九千没想到代暮对这些如数家珍，她搔搔头，“我都没注意，我在玉铂山不会打扮，我和筱筱都只穿布衣。到了白石城，觉得胡服简便，才换了的。首饰，妆容，也都是前阵子跟立冬学了一些，根本不上手。可是代暮，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啊？”代暮好象恍惚中一下子回了神儿，也觉得自己刚刚的样子令人尴尬，“啊，没什么，我只是知道些罢了。”
“她们真的很漂亮，排场也足，不过我都没什么感觉啦。”九千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到底宫里不如外面自由嘛。”
“是是啊。”
代暮敷衍地回答着，她也从未想到过，到了宫中，尤其是见到了那些前朝的妃子，纵然做皇帝的丈夫没有了，她们也可以生活得如此优渥。她也从没想到过，自己是这样的女人，会对这些如此艳羡？或许，她对物质，对金银珠宝，对荣华富贵真的很向往吧？只是之前多年坎坷的命运，使得她隐藏了自己的一些特质，而如今，又被激发了出来。
尤其是，当她答应了砚林的条件后。几个前朝的妃子就如此待遇，那本朝的皇后呢？
代暮感到，自己还年轻，若是做了皇后，既可以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长相厮守多年，又可以是如此的条件下？那她可以享受人生的时候还有很多很多年，这难道不是上天给她的机会？以弥补补偿她年幼爱的缺失？现在，老天爷要加倍的补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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