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红色！红色！
全部都是红色！九千感到快窒息了，满眼的喜气洋洋的红色充斥在她眼前，睁开眼是红色，闭上眼也是红色，她好象泡在鲜红的血液中，仿佛自己的世界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颜色。
“呕”
“哎呀，公主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喜婆见她的反应，大惊失色，本来正在选定裁剪衣服，一下子扑跪在她脚前，抬头察看她的状态。
“没没事儿。”九千只是干呕，一抬头，见屋子里除了喜婆，另外的丫头老妈子太监们也都跪倒一大片，她无声叹息，“都起来吧，我没事儿。”
“公主殿下，您不喜欢这个样式么？”喜婆站起来，拿着一件发旧的红色喜服，与一个丫头一起，摊平在她面前，“这是已故皇太后成亲之日穿的，她曾说过，自己的公主若是到了成亲那日，希望也将穿上这样一件衣服才好。”
九千闻言不得不细细看了两眼，她不是不喜欢，是颜色她受不了。
“喜欢啊！”九千点点头，朝喜婆笑笑，“我我是要穿这件么？”
“不是不是，公主殿下，是这个款式是当年皇太后自己选的，她一直钟爱这样的剪裁，所以才希望殿下您也能穿上一模一样的。这只是呢，皇帝陛下昨日叮嘱过奴才，一定让您自己选一件喜欢的样式。”喜婆说，“您能喜欢，是再好不过的了，奴才这就命人做一件一模一样的，成亲嘛，当然是穿新的了。”
“嗯，就这个样式吧。”九千禁不住再看了几眼，那衣服从上到下都是大方简单的剪裁，衣袖腰身都很合身，显得人曼妙铃珑，除了一览无夷的红色外，很像她在白石城穿习惯的胡服，九千确实喜爱，也就点头让喜婆放心了。
“那选了喜服，再来选选头冠吧。”喜婆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仿佛紧绷着的精神一下放松了，这会儿又要“乘胜追击”，趁着公主殿下高兴，再做好成亲该做的事宜。
“头冠？”九千的目光飘向桌子上摆放的五个金光灿灿，款式繁复，缀满珍珠宝石的头冠。并且，上面也都有红色，十分刺眼。
“是啊，是啊。我们辛国在穿着上的礼数并没有那么多限制，即便是礼仪大典，婚丧嫁娶之类的大事，也不一定有什么打扮上的严格要求，只简单符合其中几样便好。如比，这喜服，是红色便可，这头冠，戴了便好，至于样式，就按您的喜好了。殿下您”喜婆是伶牙俐齿的人，这一切的事宜也都熟悉的很，说完她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生怕九千不满意，“您要不要来看看，喜欢哪个，或是拿掉几样还是加上几样首饰都好。”
“可以拿掉？”九千问。
“是是是，殿下是素雅之人，嫌太花哨是吧？”喜婆陪着笑脸，走到头冠中，拣了个最简洁的，递到迟迟未过去的九千面前，“殿下，您看这个如何？”
那是个金色为主的头冠，看上去像个大花环，上面点缀着珍珠和红宝石，的确最是大方。九千再看向那件喜服，倒也配得上，“不错，就这个吧。”
“那殿下是要再加上几只发簪么？”
“不必了，就这个挺好。”
喜婆笑容更灿烂了，连连的福身，“那这就给殿下您定下来了。”
“嗯。”
九千应了一声，便再度恢复了沉默。喜婆一旁还是余光时不时瞥着她，好似生怕她突然变卦反悔不成这个亲了似的。
她忽然笑了，她现在这个样子，好似这场婚礼她是被逼的似的。天知道，能嫁给清明长相厮守是她曾经的梦。
她站起来，走向门口，便被拦住了。
“公主殿下，您做什么去啊？”
“去……”九千一时好象也真的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屋子了，她恍惚了一下，尴尬地笑，“我去看看清明。”
“驸驸马啊？”喜婆闻言这才笑开了，“哎呀，殿下，那边也在做这些呢，更何况，这成亲之前几天，新郎新娘最好不见面。”
“最好不见面，不是也可以见么？”
“是是是！”喜婆陪笑，仿佛她说什么她都会附议，“这殿下和驸马感情好，宫里上下都是知道的，您若去也无妨，只是剩下鞋子首饰和盖头，今天不选完了，就要拖到明日了。”
九千一怔，忽然感到麻烦。她有些好笑，兴许民间的成亲也这么麻烦？
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耸耸肩，回到了原来的椅子上，坐下。她坐下后，也噗嗤笑了，这张太师椅，她和清明在上面缠绵交欢过，以后也不知道还要在这个屋子里过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此时此刻是如此想的，感到岁月的漫长和望不到边际，皇宫最美，富丽堂皇，也几乎将她保护一丝不苟。然而，她还是向往着更大的天地。
只是，九千并不知道，她这样的抱怨还是幸福。在不久后，她便要告别这里的一切，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过了两个时辰，已然是黄昏，九千只觉眼前除了红色再也看不到别的颜色了。看墙也是红的，桌椅也是红的，低头地也是红的，抬头天空也是红的，走来走去的，人好象也是红的。她无数次想起白石城东城的鲜血淋漓的血女婴，她怕，怕今晚睡不着了。
好在，好在清明每晚都会偷偷摸摸地过来陪她睡，当然也是和她“睡”。
喜婆带着一众丫头都走了，留下的是她的屋里专门伺候她的。她打发走了几个精明爱管闲事的老妈子，剩下几个年纪小的，除了好吃懒做，倒是不会干涉到她。这个时辰了，也都累坏了，她便任她们去吃饭的吃饭，玩的玩儿，自己慢悠悠地在宫里转悠，企图冲淡那个喜气洋洋却令她作呕的红色带来的阴影。
只是，如同在白石城一样，她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最终居然又是走到了代暮的小院里。
她在院口张望了一下，不无感慨，环顾四周，其实这真的比不上白石城西城的那间卦馆。那里看上去幽静，避世，也气派而有神秘感。而这里，除了压抑，剩下的便是寒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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