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悄悄的，有窸窸簌簌的脚步声。
九千翻了个身，掀开床帘，看一眼夜色，这个屋子的朝向不好，月光照不进来，不如她的那间。
“嗯？”代暮也翻了个身，声音是清醒的，“怎么，睡不着啊？”
“这里……”九千笑了笑，有点尴尬，她的确是因为旁边换了个人，睡不安稳，但话总不能这么说出口，“皇宫里，都听不到打更的声音了，也不知几时了。”
“子时刚过而已。”
“咦？”九千挑眉，她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睡，感觉像过了好久，却不过才一个时辰，“你怎么知道？”
代暮笑了笑，“一直没睡着，应该说，打住进来，便没睡好过。”
“不适应么？”
代暮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以前在西城的郊外，卦馆里，离城里太远，也听不到打更声。”
“这样啊？”九千干笑了一下，不知继续说什么。朦胧着醒来，更睡不着了，翻身并躺着，但不知说什么，代暮毕竟不是筱筱，她不知怎么说话，“你……”
“殿下”
“别这么叫我。”九千无奈苦笑，“我也是直接叫伊泽的。”
“不一样。”代暮说，“你是辛国的公主，你身上有藏宝图，你是对辛国有功的公主。而我……”
“你也是有功之人不是吗？”九千突然忿忿地，她知道代暮感慨无奈的地方在哪里，“砚林现在已经是将军了，伊泽还说要封清明，要给我们完婚，所有人都是荣华富贵，为什么单单待你如此不公。”
“你要和清明完婚了？”
“是啊。”九千这么说起来，还有几分羞涩，“是伊泽提议的，尽早完婚，我们也踏实。”
“嗯，真好。”代暮声音淡淡，很明显忧郁也有几分幽怨，“可能是因为你们要的不多，而我有非分之想吧？”代暮冷笑，“当初初遇在江湖，我便不该有太多想法。若是相忘于江湖，我当初也不会在白石城一住就是七八年。”
“代暮，你别这么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到了这一步，伊泽不会太过辜负你的。”九千甚至觉得自己的安慰十分干涩，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是冰雪聪明的代暮？
“九千！”代暮突然有些激动了，她的声音哽咽着，“九千，你应该知道，我从没想过要做皇后，我知道自己不配，也知道这不是我甚至不是伊泽可以决定的事。可是……可是……我实在受不了在这一方小院子里了此残生，只为了等待伊泽每隔十天半个月，甚至一年到头都来看不了我一眼。”
“代暮，代暮！”九千拍着她的胳膊，安抚着她，“别这么想，别这么想，我相信伊泽不是那种人，也不是那种男人。你和他是同甘共苦走过来的，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伊泽怎会忘恩负义？”
代暮仍旧沉默，“砚林也是将军了啊，真好，你们的安排都很好。”
“代暮，你就算不是皇后，可伊泽最爱的女人也依旧是你啊。”九千觉得自己的安慰十分苍白无力，也许代暮要的不是个名分，但名分的得到和地位的稳固，也可以证明伊泽对她的重视。可现在，很明显，伊泽在这一点上已然妥协。那么，如今，伊泽再做任何的承诺，都显得是在敷衍和套路，甚至是欺骗。
代暮摇摇头，有些呓语一般，“我不是要做皇后，不是要做皇后，但是，若是封我为皇后，至少可以证明我在伊泽心目中的地位。”
“你和我想的一模一样。”九千笑着说，“别担心了，伊泽可能会因为政治利益原因而娶一个别的女子为后，但那不代表做了他的皇后伊泽就会爱他一生了？更何况，换句话说，即便伊泽皇后封你为皇后了，但他爱上了别的女子，你又将如何呢？或者说，你选哪一个好？”
代暮叹了口气，“借你吉言了，我当然希望无论我是哪个身份，伊泽都爱我如初……只可惜，从一开始，也只是我一心爱他，他或许只是利用我罢了。”
“别这么说。”九千哭笑不得，“他到底是一国之君，隔墙有耳，再被人听了去，也许你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原本，他们也都有耳闻。进了宫，宫里人都背后悄悄在传说，说太子殿下在外游历江湖之时，结交了个妖女。正是这妖女，替他行了各种妖术，太子才得以正经坐上皇位。甚至，还有更离谱的传闻，说父王和母后的死，也都是代暮所为。因为这样，伊泽才有可能这么早就登基称帝。
想来也是啊，九千暗自吁了口气，这样的一个身份，怎可能被文武百官同意立为皇后呢？若只是太子在民间爱上的一个小家碧玉，至少有个家，有对爹娘，带回来立后的可能性都比代暮的大。
“代暮，那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皇宫？”九千语不惊人死不休，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劝分不劝和。
“想过。”代暮不假思索地回答，“初来的第一日，我就想过。只是，我需要个机会。”
这一下，九千担忧了，怕是哪天代暮真的不见了，伊泽找她算帐的，“那个，你是不爱伊泽了？”
“我可以用另一种方式爱他啊。”代暮说，“我不会走远，与其在宫中等待他一辈子，还不如在宫外让他惦记我一辈子。”
“咦？”
“我可以继续做卦馆的生意，在京师更好做，到时候，他若有需求，会来找我的。”代暮说的反应有些向往了，“我也仍可以是他一个人的女人，但我永远不会在他的身边。”
九千心中连连叫苦，若是代暮真这么付诸行动了，伊泽真要杀了她的吧？
“快睡吧。”代暮显然已经说痛快了，睡意也起，心意也定下了，剩下九千，这晚注定彻夜难眠了。
她想，她真要第二天一早向伊泽忏悔了。只不过，那样就算是把代暮的计划说漏嘴了，她又不得不注意这一点，真是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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