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唱戏的！”隔着黑色的帷幕，女狱卒疑惑地唤着坐在隔壁的女大哥。
女大哥原本坐在九千的牢房里，低着看着戏文，被叫了一声唱戏的，回头，目光冷然地看着女狱卒。自打进了这牢房住下，她便一直这样唤她，“嗯？”她只轻轻应了一声。
“三进宫那丫头呢？”女狱卒纵然疑惑重重，但并不敢直截了当地质问或是进去抓人，“你怎么在她这间，她呢？”
“她不舒服，住到我那里睡一觉。”女大哥淡定自若，“只一个时辰，望牢头先别惊扰她了。”
女狱卒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虽然也疑惑，但毕竟知晓这位被称为大哥的女人并不简单，也是她惹不起的。她不是不知其中的蹊跷，刚刚那话便是暗示，她虽五大三粗，但不是没有头脑，否则也不会在这衙门男人的地盘上做牢头这么多年。她冷冷看着，狐疑地问，“一个时辰？”
女大哥也明白她的暗示，微笑点头，将手中正在翻看的戏本翻到其中一页，中间居然夹着一片金叶子，薄薄的，在幽暗的牢房里散发着微亮金光，她微微举起，“一个时辰。”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女狱卒见了，眼睛也发了金光。上前两步，手从栅栏空档中伸进牢房，抓了两下。女大哥只是轻轻随意举着，并没有递过去，而是由得她费劲地伸长手臂去抓，两三下，最后几乎蹦了一下，头差点磕到木桩，这才拿到手。她拿到手了，便就摸了两下，再放到嘴里咬一下，最后视若珍宝一般收进怀中。
“牢头辛苦了，在下孝敬牢头买酒喝。”女大哥嘴上说得尊敬，然而头也不抬一下，“一个时辰后便是放饭时了，她届时必定起床吃饭，再不起床，牢头再教训她便是。”
“哼！”女狱卒自然也不甘身为狱卒却要与犯人打商量，于是冷哼一声，再瞥那被黑色帷幕重重围住的一整间牢房，除了帷幕她什么得看不到，一片漆黑，“一个时辰后，我再来，若是……若是还在睡，看我怎么把她揪回去。”
女大哥依旧微笑，“届时一切全凭牢头大人发落。”
两人似乎是已达成了默契，女狱卒还是不耐烦，甩了下鞭子，转身离开了。
男监自然是没有女监那么好糊弄，然而仍是那句话，有钱可使鬼推磨，九千穿着男囚犯的衣服，拿着女大哥给的六片金叶子一路走，一路发，居然畅行无阻，直到见到砚林。
“九千？”砚林吓了一跳，原本闭目打坐，此刻手伸出栅栏，“你怎么来了？怎么进来的？”
“我被冤枉杀人。”九千说，“他们说我昨日子时公堂上死的刘大人和那些捕快和江湖高手们，是你和我联手谋杀的。”
“你？”砚林诧异，“他们从哪里抓到你的？”
“医馆。”九千此时开始不敢看砚林。
“大家不是都在吗？你没有证人吗？”
“大家都喝醉了，乌玉被打晕了，筱筱被挟持走了。”
“什么？”砚林瞪大了眼睛，眼里尽是焦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师兄别急，抓住筱筱的是唐瑛，是”九千急忙解释，“我们的朋友。”
“嗯？”砚林从她的反应中读出了端倪，他早该猜到的了，“九千，昨夜子时，除了那个挟持走筱筱的你们的朋友，还有谁来了？”
九千更加不敢看砚林，但事态严重，她还是轻声说了，“清明。”
“原来如此。”砚林挑眉，似笑非笑，“他倒是遵行了你们的承诺，如期赴约。”
九千低头，轻轻摇了摇，不是给砚林看，而是似乎在暗示着自己，“砚林，我不相信清明会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
“你不相信？”砚林冷笑，“那你可将他行踪供出，由着那个冷越将他抓到这里来，让他自证清白。”
“砚林……”
“清着自清，然而你们谁也脱不了干系！”一道陌生的声音插进来，惊得砚林和九千纷纷朝一旁看去，一道刺目的光芒，来自一身黑衣身上刺绣的耀眼金线，在幽暗的烛火映照下，使得砚林和九千看过去，下意识转头，挡眼。
遭了！
冷越从天而降，似乎料到一般，偏这个时候到监牢来，九千已无处遁形。
“我不是看错了吧？这不是押在女监牢的疯狂杀人魔白九千白女侠么？”冷越整张脸上漾出高高在上的，讨人厌的笑，那腔调也充满了调侃和快感，仿佛看到别人狼狈不堪给他带来无尽的乐趣。
白九千穿着男囚犯的衣服，披头散发，脑袋上掺杂着几根稻草，脸上还涂着泥。她自知跑也跑不掉了，更没有可能开口解释什么，只得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啧啧啧，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冷越笑着走过去，竟然也不顾形象，蹲在她面前，“看看，看看，又脏又乱，这抹的什么……”
“别碰我！”九千一把打掉冷越想要摸她脸的手。
“嗯？”面对她的泼辣，冷越不怒反笑，“这么厉害？是以为我看不穿你这个所谓的易容术么？”
“冷大人，你别为难我师妹！”砚林平心静气，对冷越说，“我的确是被冤枉，没有证据可以找，你也可以慢慢审我，相信您明察秋毫，不会冤枉好人。我师妹一时糊涂，想来找我帮我，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砚林说得诚心诚意，但冷越看都不看他一眼。手被九千打掉，可还没收回，在那里蠢蠢欲动。
“小女侠，你以为你是这样才进得来的么，扮做个男囚犯，被个买通的人带进来，你以为这监牢的狱卒都瞎了么？是你傻了，还是朝廷养的公差都傻了？”冷越说到最后，言辞犀利，声音也大了许多，听上去十分震慑人。
啪啦！
一堆金叶子落在九千脚前的地上，正是大哥给她，她贿赂狱卒们用的。
冷越冷冷地看着她，居高临下，“你能一路畅通无阻，不是因为你顶着胸前两颗肉球还以为扮男人扮得像，也不是我们的狱卒们都瞎了，而是因为这个！”冷越前一秒还义正言辞，下一刻又开始口误遮拦，言语低俗。
他说的是事实，然而却令九千和砚林心中一凉。只因他们都琢磨不透这个人，一个人是沉着，是暴躁，是奸诈小人，还是无知蠢货……无论他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他是什么人，大概也可判断出他想做什么事，并且有多大能力做到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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