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界的雪还未干，一道孤独的身影坐在矮坡上，他身旁一个酒壶，手里一个酒袋。时而仰头一口，时而又将酒泼洒在地上一些。
身后有人，他也没回头，“今天是她们的忌日，我只带了酒。”
“我什么都没带。”
“你不需要带什么，你带了他们也不会要！”那身影站了起来，回头看他，“阎正旭，你能来就好，我有话问你。”
“金大侠……”
“我不是什么大侠了。”此人自然是金卓群，他身材高大挺拔，阎正旭在他面前显得十分瘦削而猥琐。他将皮袋里的酒一口灌尽，丢在地上，又拿起玻璃的酒壶，“我现在是个醉鬼，一个醉鬼！”
阎正旭冷笑，尽管他在仰视着山坡上的金卓群，但目光中充满了蔑视，“醉鬼就不要来惹事了。”
“到底是谁惹事？”金卓群提气，轻功一跃而下，眨眼来到他眼前，“那些婴儿是不是你杀的？”
“呵呵！”阎正旭笑出声了，“谁杀的，你那个爱徒不是查出真相了么？”
“那些人是被你教唆的！”
“那你去教训那些人啊，他们鬼迷心窍，与我何干？”阎正旭卑鄙而阴暗，脸上始终挂着恶狠狠的笑，冷人看到极不舒服，“他们是想长生不老，可我只是想报仇雪恨！”
“那些孩子是无辜的……”
“将军和夫人当年也是无辜的！”阎正旭打断他的话，“更何况，当年那个皇子……呵呵，或者根本就不是皇子，若是咒术失败了，岂不也无辜，那又怎会第一个算到我头上？”
金卓群听着他的话，目光一凛，极力压下不安和愤怒，“小皇子吉人天相……”
“别骗我了！”阎正旭厉声喝止他，“真的是皇子吗？是白女侠带上山，百般维护，尽力教养，而你到白石城一刻也不敢松懈，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吧？你们都在骗我，也骗了世上，天下人！当年皇后在兵临城下，战乱之际，诞下的是一个公主，对不对？”
金卓群闻言面色不变，冷冷地看他，“皇子宝藏的传闻是你从白石城传出去的，我怎么会知道？”
“白女侠带上山的女婴。”
“她带上山好几个小姑娘，也是男孩子，都是她拣来的孤儿。”金卓群摇摇头，忽然转回身几步，走到坡下，坐了下来，将自己藏在阴暗处，“收手吧，自作孽，不可活！”
“我怎么可……”
“你现在收手，给你一条活路。”金卓群说得随意，仿佛料定自己说的是废话。
“大言不惭！”阎正旭哈哈大笑，“你知道自己现在坐的是什么地方么？边界！当年，将军就是死在这里的，他临死前对我说，保住自己的性命，来日方长，无论用什么方法。”
“所以你把通敌叛国的罪名推给他？”
“没有人通敌叛国！”阎正旭说到这里，才开始激动，他脸色发青，印堂阴暗，头发干枯花白，双目透着阴鸷的光，在夜色下仿佛没有魂魄的吸血僵尸，“是那个病入膏肓，听信谗言的皇帝诬陷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皇帝抢了他的夫人。”
“是皇帝就可以抢别人的爱人么？”
金卓群冷笑，“是啊，不可以！他只不过做了你想做而没有做的事！”
“年将军是好人，夫人是好女人。我遇到夫人之时，她已嫁作人妇，我一辈子得不到夫人，是我没有去争取，因为年将军是好人。”阎正旭语气深沉下来，话里也不再充满锋芒，尘封的旧事，使他找回了一些曾有的良知，“我祝福他们百年好和，白头到老，我宁可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一生相伴，是因为他们都是值得的人。可是当年若不是那个皇帝微服私访，若不是”
“若不是年夫人也一见钟情爱上了他？”金卓群替他说出了心中的痛。
“夫人是好人，她有权追求自己的幸福。”
“只是她爱上的并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那个微服私访，她本以为一无所有也愿拼尽一切，抛弃一切嫁给他的男人。”金卓群讲述着当年往事，无限感慨。
“姓金的，你也别装，若不是你当年也遇到了夫人一见钟情，不也早就和白女侠成双成对了么？”阎正旭干脆豁出去，什么都说，一时间他和金卓群像两个八卦的女人，说着不堪的往事，“别忘了，她们可是闺蜜，从小一起长到大，白女侠最先喜欢的可是年将军，她的孩子……”
“你别说了！”金卓群打断他，“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多年不提的往事，当年若不是他的出现，我们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情欲压下……”
“你说的对，我们都可以发乎情，止乎理，当他却不同，他却动用了各种手段，使我们都没办法在夫人身旁，他才有机可乘的。”
“别骗自己了！”金卓群鄙视地看着他，笑得十分挑衅，“这与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关系，夫人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他即便没有那么多手段，夫人也想和他私奔，难道这还不说明问题么？”
“可他却想害死将军！”
“阎正旭！”金卓群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他想害死的又何止年将军呢？我们只是命大而已。”
“所以我要为年将军报仇！”
“他不会希望你用这种方式为他报仇的，若他知道，一定会后悔救你。”
“可是我活下来了。”
“骂名给他一个人背，你活下来，没有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却变成了魔鬼一样的人。”金卓群并不以为他有多值得骄傲，“你到底记不记得你这些年害过多少人的命了？”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他！”
“对你有什么好处？”金卓群冷笑，“那是她的丈夫！”
“她只爱她心爱的丈夫，连自己女儿也可以牺牲么？”
“你错了，当年很多事，你都被蒙在鼓里！”
“你错了，当年很多事，你都被蒙在鼓里！”
“我是错了，竟然编造了皇子宝藏的传闻，却误打误撞替她保住真正的秘密。”阎正旭胸口起伏，像是郁结在心多年的怨恨不除，“当您我若成功了，也不会有这一路都牺牲掉的铺路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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