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小周口里哭哭啼啼的妇人被带上公堂之时，所有人心里好似才落了地。
看那妇人，蓬头垢面，满脸泪痕，苍白憔悴，气若游丝，衣衫理应是昂贵而整洁的，但似乎是因长途跋涉而显得褶皱也染了尘土。九千不止是九千，每个人看到，似乎都从外表先入为主地认为，唉，这一位才是正主。
“堂下何人？”刘大人似乎在说着相同的戏词。
“回大人的话，民妇夫家姓商，父亲姓青，京师认得我的人都叫我商青夫人。”那妇人尽管看上去落魄，但不卑不亢，说话举止都落落大方，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不止在家中享受福分的商家夫人。
在她身后也跟着一个仆从，是个有些看上去精明干练的年轻人，目光炯炯有神，看体格好似也会点功夫。只是她一人带上这样一个仆从，也显得委屈和寒酸了。当然，相比于那位显得可笑的商夫人主仆四人，她才是人们心目中最正常的奔丧的苦主。
“听说你想击鼓鸣冤，所为何事啊？”
“回大人，民妇的夫君在小年夜便出了门，说是做生意，但至大年初五都没回来，我接到他同伴的来信，说是他暴毙于这白石城，尸首至今未被运回。我便带着家中仆从，一路赶来，本还抱着希望，以为只是谣传，或是虚惊一场。”这商夫人擦干了眼泪，说得合情合理，“可惜没想到，我到了这里，还未找到衙门这里，便听街知巷闻早有个商夫人已来到这里，也处理了我夫君的尸首。这分明是假冒的，我便想来击鼓鸣冤，以期得到大人的重视，还我清白。”
“嗯？”刘大人闻言，便和所有人一样，将目光投向那个早已跪在那里的商夫人，刘大人冷笑，“呵呵，你们两个，谁是真的，谁是假的啊？”
“就是你吗？”
只见那商青夫人一见刘大人如此问，目光便紧盯着商夫人，跪都不跪了，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刚刚的斯文清高都不见了，她一把掐住了那个商夫人的脖子，“原来就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啊？”商夫人没想到她来这一招，脖子一把被掐住，嘴巴眼睛都长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面对这一切。
“住住手！”随着刘大人的喝斥，砚林和老官家一齐将商夫人从那一双厉害的手中救了下来。
“呼呼冤冤枉啊……”商夫人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朝刘大人哭诉，“大人，我不是什么香料商的夫人，可我也是无辜的，当当初可不是这么说好的……”
“嗯？承认了？”也不止刘大人松了口气，连砚林九千几人也毫无悬念地接受了她的哭诉。
可是，当初说好的，是什么意思？
“你！你过来，说清楚”
忽然，冒牌商夫人扑过去，一把揪住了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小丫鬟，“你当初给我银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回事，你当着老爷的面，还有这个女人的面，交待清楚，我我……我不干了！”
她这一下，倒是令众人都没想到，她居然偏偏揪住了自己身边的人，并且看那架式，反而像是她是最不知情的一个。
当！
惊堂木再响，刘大人重重地咳了几下，连旁边早已打盹儿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师爷也惊醒了过来。师爷一睁开眼，看到堂下这么大的变化，人也清醒了。
“那个……小丫头，你说！”刘大人也不是糊涂人，自然看得出事有蹊跷，冒牌商夫人揪住谁，谁就是知情人。
那小丫鬟也跪在原地，此刻整理整理自己的头发，衣服，一言不发。只是她的表情有了变化，尽管还是一个十四五的小姑娘的样子，但表情看上去严肃而精明，目光散发出的倔强和冷酷也是无人可及的。只是九千一时觉得，她有些像是她那倔强轻狂的师妹筱筱。
“大人！”
此时，那商青夫人却又不淡定了，甚至膝行了几步，“大人替民妇做主啊！”
“做做做，你倒是说说，你又要怎样？”
商青夫人一叹气，跪在那里，人也恢复了些正常，“大人，民妇不该有所隐瞒。其实，我那夫君从两三年前起，就常年不回来，家中和京师的生意就一直由打理。我多方打听，才知他在外养了一方小妾。大人，我本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女人，我和夫君养育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二岁。我夫君想纳妾，我不会阻拦的，可他偏偏不愿意把那女人带回家来。我和他谈了多次都没有结果，他就照样我行我素，不仅不回家，甚至连生意也不理了，不知去干了什么。他这次突然暴毙，我就怀疑是他那外面的女人图财害命……”
“你住口！”呵斥她并不是商夫人，而是她身旁的那个小丫鬟。
众人有一些看得惊呆了，思绪跟不上节奏。但九千觉得毫无悬念，并不稀奇，她上前一步，走到小丫鬟面前，“小姑娘，你才是商老爷在外的那个妾室，对不对？”
“我不是小姑娘，我给老爷生过一个孩子。”小丫鬟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倒也想得通，十四岁的姑娘，也是可以生孩子的。只是这显得有些离奇，也难怪商老爷不肯把她带回京师的家追，正式纳为妾室。
那小丫鬟还跪坐在那里，目光有些游移，似乎在回忆着遥远的过去。
“你们应该不知道，我是祁国人。”小丫鬟说，“我叫阿灵，三年前，就是在祁国的边界逃难时，被商老爷拣到。他把我带到一个客栈，给我请了大夫，买了药，买了衣服，留下了钱，把我养在客栈里。我清醒过来后，要以身相许，老爷不同意，说我像他女儿一样。”
“你这个小贱人！”商青夫人似乎一直在忍着，但终于忍不住了，做势又要冲上去，“原来是你，难怪他不带了，比我们的儿子小毛也大不了几岁，居然这么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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