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还有戏服呀？”宝儿显然把医馆当成了自己家，抱着好几件衣服跑出来，头上还别着九千唯一的一跟玉簪，“小千，你会唱戏么？”
九千刚关上了门，心里一阵阵失落，被她这一闹，对筱筱的担忧也冲淡了一些。她皱眉，看着宝儿将一堆衣服放在桌上，挑起一件抖了抖，就披在自己身上，“好看吗？”
“别叫我小千。”
“咦？”宝儿抬头，也不太在意，转着圈子，摆弄着姿势，“为什么？”
九千耸耸肩，“不为什么，你叫我九千就好。”九千并没有说，小千这个叫法，只有清明一个人叫过。她似乎想保留这一份特殊性吧？
“好啊，九千。”宝儿的注意力全在那些衣服上，然而，其实，她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还绣着金线，九千也发现，她脚上的鞋子还镶嵌了珍珠，头上虽然没有玉簪，但耳上的耳环，手腕上的桌子，也都显示着这是个养尊处优富家媳妇，从头到脚都十分名贵。
可她却仍对九千这几身戏服和胡服十分感兴趣，“九千，你也会唱戏吧？来来来，你穿这件，我来这件，咱们唱一出。”
“我哪有那个心情！”九千颓丧地坐到矮凳上，双手抱着头，“我师妹一个人跑回到山上了，下山我们走了半个月，她现在一个人上山，天有冷了。”
“那个男孩子不是去追了么，是她的相好吧？”宝儿说什么话都像在抖机灵，“是不是吵架了？”
“不是。”九千抬起头，目光放空，“你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你别担心啦，担心也没用啊！”
“可是，我怕她会中途出意外，唐瑛也不一定及时追上她，我都不知道她是几时走的，一早醒来就不见人影了，还给我下了迷药。”九千实在焦虑，旁边有个人也就抓来倾诉了。她暗自庆幸，到底还有这么个闹闹腾腾的家伙，不然她要发疯了。
“尤其现在师傅也不在，可是师傅若是回来了，我可怎么交待？”九千真想大哭一场。
“哎呦！”宝儿见到，皱了皱眉，放下东西，走过去，蹲在她身旁，拍了拍她的背，“其实，没发生的事情，不要自己吓自己。”
九千抽泣了一下，宝儿又给她倒了杯茶，茶是凉的，她还是一饮而尽，“我再要一杯。”
“哦。”
宝儿倒是开开心心，九千看她忙碌的背影，忽然有些妒嫉她一个可以为所欲为，从心所欲的女人。
“茶也喝了，哭得出来么？”宝儿问。
九千被问得一怔，于是下意识开始酝酿着情绪，老实讲，她当然想哭，胸口起伏几下，鼻子抽泣几下，眼睛眨巴几下，最终除了觉得胸闷气短外，一滴眼泪也没掉。她于是摇摇头，“哭不出来。”
“那就别哭了，来唱戏吧，也许唱着唱着，你就哭出来了。”
九千皱眉，看着她又提起了几件衣服，“会么？”
“嗯？”
“会唱哭么？”
宝儿眼珠转了好几个转，“不是有句话么，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不疯魔，不成活，你要真的唱得出进去这个人，你就是这个人，她哭你也哭，她笑你也笑，她活你也活，她死，你也跟着死一回。”
九千耸耸肩，走过去，抓起件衣服，“那我试试。”
“好，你想唱哪出？”宝儿看九千手里的衣服，“《水浒传活捉》，你唱阎婆惜？”
九千犹豫了一下，“要不唱你写的那出，《长街千堆雪》？”
“都好啦，反正我也不太会唱。”宝儿不知是不是谦虚，说完，随意穿上件衣服，可以配合很多戏，“开始吧？”
“那唱《长街千堆雪》吧。”九千丢带了那件红黑的套在一起的他戏服，挑出了那件白色长衫，唱词她记得很清楚，但并没有真正唱过一出，清了清嗓子，尝试着唱了一句。
忆那朝，你是天山一座雪山，我在长安的街上看到画上的你。
只这么一句话，宝儿就变了脸色。
九千不觉有他，自己反而感觉很不错，又继续唱着。
没遇见也好，没见你落英下舞剑。
“停停停停快停下来！”宝儿脸色都发白了，两只手在九千眼前拼命挥舞着制止她，待九千住口后，她捂着心口，“快快别唱了。”
“怎怎么了？”九千一下紧张起来，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原委。
是了，其实她也一直想问宝儿，关于这出《长街千堆雪》的内幕，她很想知道究竟她是从哪里得知这故事的，又为什么要写成戏唱出来，是想要唱出名么，以便给人知道么？
“九千……九千呀！”宝儿唤着她的名字，如泣如诉，好象久别重逢，也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终于见得到了亲人了。
“怎怎么了？”九千吓坏了，“这这出戏怎么了？”
“这出戏没什么的，是你唱的……”宝儿喉咙像哽了根鱼刺，都快哭出来了，“九千，你唱的简直，简直太难听了。”
咦？
九千一下像没听懂，旋即明白了，但又狐疑，“你你就是因为这个，就这样？”
“你还要我怎样啊？”宝儿安抚着砰砰跳的心脏，“受不了，我受不了听到这样的戏。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就是听戏，唱戏，写戏，我实在受不了有你这样唱戏的。”
九千一脸委屈，“有这么难听吗？”
“我就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宝儿毫不客气，“原来你不会唱啊？”
“没唱过，也不知道怎么唱，只是听过一出。”
“哎呦！”宝儿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表情夸张，动作扭曲，声音尖锐，“九千，你饶了我吧，千万别再唱了，唱也别让我听见了。”
九千一挑眉，莞尔笑道，“那你出去吧。”
“我不！”宝儿这上面倒是不糊涂，怎么也不中圈套，“那我捂着耳朵，忍一忍好了……哎，你不会是故意想用这种方法赶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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