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问？”伊泽目光中一闪，须臾垂睫，低头慢慢下了楼。
九千仰头望他，白衣如雪，朴素超然，那日偷偷望他的情绪又浮上心来，心中一阵羞怯。逃避似的让开楼梯口的位置。
伊泽眼中惊艳之色一说而过，与九千擦肩，挑了个楼梯旁最近正中的位置坐下。“穿着这么漂亮的衣服，就别坐台阶了，来。”
九千乖乖随着招呼坐到伊泽身边，心忽然跳得很快，也许，这件衣服有魔力，会让她悸动不已。
“你这样穿，很好看。”伊泽直视着她，诚心赞美，“这个颜色很特别，很像我……一位长辈。”
“真的吗？太巧了，这也是我一个长辈送给我的，是她以前穿过的。”九千眼睛亮了起来，不无兴奋的对伊泽倾诉，“其实就是我的师娘，你见过我师傅了，师娘的医术也很高明，只是已经过逝好几年了。”
“原来是这样。”伊泽点头，手扶着刚刚斟满的茶杯，迟迟不喝，望着良久，才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正想问你呢。”九千显然被提了个醒，“师傅已经好几日没出门喽，怎么你反倒不上门了？你不是一直想找他吗？虽然我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让你去医馆，师傅这个人有时候是有些古怪的，尤其是师娘故去以后。”
忽然，伊泽看着九千的眼里掠过一丝情绪，“你说你从小由他们带大，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你说得好象很小就认得我似的。”九千皱眉浅笑后，回忆似的仰头眨眼，“我过得……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好很幸福，年年如一日，像是过了好几千年。”
“这是你名字的由来吗？”伊泽挑眉问道。
“我不知道啊。”九千耸耸肩，百无聊赖一般摇头，“歪打正着吧，我也不知道这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伊泽闻言胸口微微起伏着，“那比之玉铂山，你更喜欢白石城的生活吗？”
“当然不。”九千不假思索的摇头，“我下山时就说过，我早晚是要回去的，我有自知之明，医术一般，武功平平，头脑也不聪明，样子也不好看，这里的生活我完全不行，白石城不适合我的。”
伊泽的目光再度回到那杯茶里，“回玉铂山，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啊，还是像以前一样，衣食无忧，每天读书，我很知足了。”九千歪头一只眼微眨了下，调皮的笑起来。“只是还有件事没有做完，这也是我一半下山的原因。”
伊泽难掩好奇之色。
“其实仔细想想，已经不止一件事了。”九千呼了一口气，刚刚脑中顿时想到了清明代暮师傅唐瑛甚至还有眼前的伊泽，还未离开就已成想念了。“只是如果总是被世事缠累着，就会一件接一件，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所以现在我打算只给自己半年的时间，那时的初春我就将到二九之年，回去就再不下山了。”
伊泽没有答应，像是在消化着九千话中的含义。“你是个有原则的人，只是不知道你为什么下山，还有那另一半呢？”
“想找回我小时候的记忆。”九千说完自嘲般苦笑了一下，“很无聊是吧，很多人都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可是我的很特别，很闷，很急，所以非得想起来不可。”
伊泽表情沉静了下来，沉静到僵硬。
他很想对九千说，找到那段记忆，是她不幸的开始。
“对了，我在书上看过哦，被称为天朝的地方很保守，它们的风俗是给刚出生的姑娘埋上好酒，待她出嫁时挖出来，十八年的女儿红是上等好酒，不知道我们这里有没有这个习惯，我都不好意思去问香妮，免得她说我思嫁了。”
九千喋喋不休的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伊泽的样子。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说，回去吧，我的亲人，你二九年华时的那坛女儿红，是罂粟酿的。
“寒露？”清明疲惫的揉了揉眼，抬起头看了看门上匾牌，是玉铂医馆没错。
“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快，唐瑛呢？”九千喜出望外的奔向门口，然后急急顿住脚步，看着清明。“你刚刚在说什么？刘什么？”
“没没什么。”清明一脸迷茫，语气迟钝，“你怎么……会穿成这样？”
原来她也可以这样，同样的衣服穿在不同人的身上，竟真有天差地别的味道。
“我这完全是在帮你哦。”九千促狭地朝他笑着，与他的不安形成鲜明对比，“你觉得我这样，和代暮比起来如何？”
“这……”清明着实为难起来。
其实，九千和代暮的穿着打扮都与时下城中姑娘们盛行的不太一样，没有繁复的样式和多重的色彩。可以说，都有些保守和简单了。所不同的是，代暮身上一览无夷的紫色显得神秘且缥缈，而九千这身橘色和月白色相间的衣服则精致大方，再加上她换了一个发式，看上去甚至多了她身上不曾有过的……贵气？
清明忽然不知哪来的烦燥不安，脱口而出，“这样子根本不适合你。”
九千表情一僵，须臾，脸色落寞了下去，手扶着额边碎发，浅笑着，“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不适合，因为我的样子不配穿这么漂亮的衣服。”
“没有！”下意识的辩解，清明开始懊恼。“你知道我不是指那个……”
真是糊涂，只顾着自己莫名其妙猜忌，忘了九千有一些不能触碰的东西，曾为了安慰他而无私的展现给他看，而他在她面前却肆意发泄。
“没关系，是我心重了。”九千摇摇头，目光依然清亮，“我只是想师娘了，拿出来穿穿她的旧衣服，其它的衣服都给师娘烧了去，只剩这件了，被伊泽赞了一句好看，我便飘飘然了。”
伊泽？清明顿时又烧起了无名火，唉，今天怎的如此焦躁？定是因为连日来没有好好睡过的缘故。
“我本想帮你，毕竟伊泽离我比较近，只是看样子三十六计我惟有美人计使不来，可惜脑子也不灵光……”九千说到这里忽然愣住了，目光越过清明，遥遥的盯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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