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夜风吹过来，冻的席一身体打颤，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哭泣，双肩颤动的厉害。这会儿雨已经停了，雨后的风有点凉，吹在沾满泪痕的脸上，小脸煞白一片。
席一行尸走肉似的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耳边一直回荡着刚刚护士们的谈话。
爷爷……爷爷他……
“啪！”席一踩进雨水里，溅了一身的水，却浑然未觉。此时的她，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身上，鞋子、裤子，全湿透了。混杂着泥水。若不是鬼节已经过去，真会被路过的行人，误认为是鬼。
“你们走开！”
席一歇斯底里吼着，搭在她肩上的手，顿了一顿，又缩了回去。
席一浑身无力的蹲在地上，倚着墙壁，双肩颤抖的厉害。头窝进膝盖里，哭的歇斯底里。
“爷爷……老鬼，你在哪？……”
老鬼在鬼节前一天，有事外出了。出门前，本来担心席老一人应付不过来，本想留下。可席老明白事情严重性，还是让他去了。
却万万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
席一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一阵又一阵的凉风，从身旁吹过。可能是因为她现在这样子，比鬼更可怕，所以连鬼，都不敢再来跟她搭讪。
“喂！”一个稚嫩的男声，响起。
席一头从腿里抬起来，有个小男孩站在她面前，但那半透明的身影，让她眸光黯淡了一圈。
“走！你们全都走开！”席一挥舞了两下手臂，赶人。
手打在男孩身上，毫无反应，半透明的身体泛起波澜，随后恢复原状。男孩低头看看胸口，又抬眸看向她：“你为什么哭？”
席一此时实在不想说话，更不想应付这群鬼。转了个方向，头继续埋进腿里。
男孩锲而不舍，“我听他们说过你，听说吃了你的肉，可以复活，是吗？”
席一冷笑一声，面色阴冷，质问男孩：“你也想吃我的肉？”
男孩诚实点头，纯真稚嫩的脸上，却扯出一抹，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阴笑，舔了舔嘴唇，“感觉会很美味。”
那笑容，让席一心底犯恶，手指掐在掌心里。站起身来，拖着身体，继续往前走。
“你去哪？”男孩在身后问她。
席一没有作答。
“我知道你爷爷在哪。”
男孩声音继续传来。
席一脚步一顿，身形僵了一瞬。她回神，看向男孩。依旧纯真稚嫩的模样，如果不是刚刚看到他脸上展露出来的贪欲，她真会认为，鬼当中，也有好的。起码，这个孩子，不该沾染这些。
“你刚刚说……知道我爷爷在哪？”一出声，席一嗓子沙哑的厉害。
男孩点头，“嗯，我知道。”
席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时喉咙突然卡了下，眼神黯淡下去，抿了下唇后，又道：“你想要什么？”声音，冷下几个音调。
男孩笑了，笑的明朗，看在席一眼里，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子。
“让我吃上一口你的肉。”
“好！”席一笑着回答他。
男孩蹦蹦哒哒来到她身边，仰头，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跟我走吧。”
他边走，边蹦跶。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根棒棒糖，放在嘴里含着。
席一跟在他身后。
……
男孩领她来到了警局门口。
席一不觉得惊讶，细细想来觉得也对，竟然警方方面先发现的尸体，确认死亡了后，必定是会运进验尸间的。
“我的同伴看见他们把尸体，抬进这里面去了。这里面正气太盛，以我的法力没办法进去。不过，我劝你一句，你去了也没用，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他身上了，你看不到的……”
男孩话还没说完，席一已经摇摇晃晃的朝大门里面走去，好像没听到他说的后半句话。
男孩想喊住她，脚步往前走了一步，就被警局外面设下的结界，阻挡住了。
他着急的喊了她一声：“喂！你答应我让我吃一口肉的！”
男孩原本以为席一会赖账，甚至想好了，如果她真敢赖账，她从里面出来，他一定会缠到她死。
却见她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他一眼，发白小脸上，扯出抹温柔的笑容，恍的他愣了一愣。
“对不起，我忘记了。”她说着，又走了回来。
他想，这个女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傻的大傻瓜了，都已经逃走了，明知道他进不去，也奈何不了她，却还傻傻的想着遵守约定。难道她真以为，鬼讲道义，会不吃她的肉吗？
席一将白皙的手臂，伸到他面前，手握成拳，道：“给你，吃吧。”
男孩“哼”了声，“不要以为你这么听话，我就真的不会吃你了。”
席一倒是一愣，旋即又笑了，说不出那笑容里，有苦涩还是什么，总是温柔和明了的过分，“我没这么想，本来就是我答应了你的。谢谢你带我来这，这是回报。”
男孩一双黑葡萄眼睛，定定看了席一一瞬，双手突然如钳般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张口，咬了下去。
席一眉心皱了下，手攥的更紧了些，没有吭声。这次，也没有咬住下唇。
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有一种痛，比身上的痛，更痛。等到这时候，身上一切的痛，已经让她感觉不到痛了。
“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席一微笑着说，说完，又朝里走进去。
男孩没离开，而是看着她往里走进去，目光下移，落在她流血的手臂上，血顺着指尖，滚落在地上，滴了一路的血。
他嘴角，也还残留着血迹。
——
“请问……验尸房在哪边？”
警察顿住脚步，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戴着刚刚顺来的眼睛，惨白的小脸藏在眼睛后面，身上穿着病号服，湿哒哒的。
警察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席一不擅长与人打交道，被那眼神看的，紧张的捏紧手指。
这时，警察却忽然恍然的道：“你是来认领尸体的吧？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再往左拐，第二间屋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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