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杜代芹结婚直到现在，他从来没对自己的老婆说一声谢谢。
不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男人说不出口，也不是因为他不想说，只是他并没有想到是杜代芹的时间不够了，如若岁月催人老，那杜代芹真的已经老了。。。。。。
张队进入家门，便看见杜代芹的父母呆坐在沙发上。
两位老人的眼神里似乎没有任何光彩，看上去像是一盘散沙，不，这样形容或许不太确切，二老目光中的并不是沙，而是灰。。。。。。。
“爸妈。。。。。。”张队看见他们那副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张队的父亲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给亲家公沏了一壶茶摆在茶几上，老迈的母亲端着一盘子水果走到沙发边将果盘递到亲家母面前。
“亲家母，吃点水果吧。”
也许是杜代芹的母亲因亡女而承受了太多苦楚，看到张队心生怒火。抓起一旁那杯倒满茶的杯子朝进门的张队砸去。
张队低下了头，他并没有躲开。任那杯滚烫的茶泼在自己的裤子上。他轻轻咬牙，忍受住腿上高温带来的痛苦。
他心里明白，和自己失去妻子的痛相比，和瑶瑶失去母亲的痛相比，和杜代芹父母失去女儿的痛相比。这一丁点的烫伤又算得了什么？
张队的母亲急了，本来连坐都不敢坐下的她眼见自己孩子遭受这样的待遇，准备和亲家母讲理。
“亲家母。你怎么能这样呢？”
“别叫我亲家母。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亲家。我俩老不死的无福消受。”
“你。。。。。。”张母欲还口之际不想被儿子给打断。
“妈，您别说了。这是我活该。。。。。。”
“怎么能不说？。孩子。这些不是你的错啊。你也不想这样的。”
张父再次打断了张母的话：“行了。听儿子的。亲家要责怪要骂。冲我们来吧。”
杜代芹的父亲听了张父此番话再也忍受不住，痛苦出声。他老泪纵横的捶胸顿足说道：“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俩老啊。骂能怎么样？打能怎么样？你们能把我女儿还给我吗？”
康父说罢，康母的情绪越发激动。她朝张队走去，狠狠的一巴掌甩在张队脸上。
那是张队第一次被除自己父母外的人扇耳光。
可是他却心甘情愿。。。。。。
“你做什么警察？你凭什么做警察，啊？你凭什么啊？你连你自己老婆你都保护不好，你凭什么去救别人的命啊？当初唯唯要嫁给你我就一万个不同意，怨我，一切都怨我。如果我当初把心一横，我唯唯今天就不会死得这么惨。她连个全尸都没有啊。。”
康母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劲儿，攥紧拳头不断的锤向张队的胸口。
张队把头埋低，声音颤抖的说道：“妈，对不起。。。。。。我一定会揪出那个凶手，不会让杜代芹死得不明不白。”
康母满脸老泪地哀嚎：“抓到那个凶手又怎么样？你肯把他千刀万剐吗？你能让我心里这股恶气消了吗？我女儿死了，她死了。”
此刻的康父抹着脸上的鼻涕眼泪，张父沉默着一语不发，张母也忍不住哭了，客厅里气氛凄凉，似乎他们心里都埋着相同的痛苦和怨怼。
张队彻底放下了自己做为男人，作为丈夫和作为父亲的最后一丝颜面，他跪下了，朝康母跪下。
“爸。。。。。。妈，事到如今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杜代芹的后事。。。。。交给我来办吧。”
康母似乎被张队此举撼动，她哑口无言，冷静片刻后，她似乎也意识到，张队同样作为丈夫也得忍受爱人枉死的现实，她心中对张队的恨似乎有些动摇甚至破碎。
“老头子，咱们走吧。”
康母离开张队家时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话：“既然我的女儿不在了，以后你也不必跟着我女儿喊我们爸妈了，这地方，我们不会再来，但是你说过的话我一定会记住，我要看到那个凶手得到他应得的下场。”
“嘭。”的一声，门被关上了。而客厅中肃杀的气氛却并没有因为康父康母的离开而得以缓和。
这一幕幕被躲在房间透过门缝窥视的瑶瑶看得一清二楚，此刻的她已是泣不成声。可是她捂住嘴，尽量不要让自己发出动静。
“儿子，起来吧。”张父扶起还跪在地上的张队。
慈祥的老父语重心长的慰藉儿子：“这事不能怨你，知道吗？孩子。”
张队表面点头实则是在敷衍父亲，他明白父亲的心意，可是这事真的不能怨自己吗？显然不是，杜代芹的母亲说得很对，自己作为执法人员，作为人民警察，他终日责先利后忙于公务从无半句怨言，可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他根本不配穿着警衣，根本不配佩戴警徽。
他心中想着。
“瑶瑶呢？孩子好点了吗？”张队问父亲。
张父有些无奈的回答：“还是那个样子，吃不下饭，什么都不想干躲在房里也不和我们说话。”
“好，我知道了。。。。。。”张队说罢转身走向瑶瑶的房间，他正打算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一推即开。
“瑶瑶？”张队试探的问了一声，房间内无人答应，他将头往里探，瑶瑶并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入门的墙边。
“瑶瑶。。。。。。。”瑶瑶靠着白色的墙面坐着，用手捂住嘴巴，全身抽搐的强忍泪水。
瑶瑶转头面向张队，她的眼眶盛着泪，眼白被彻底染红，支支吾吾的说：“爸，我想见妈妈最后一面。。。。。。”
张队再也忍不住了，他的世界全因女儿的这句话而溃塌，他走到女儿身边蹲下，紧紧的抱住女儿，今后的日子，只有女儿和自己相依为命了。。。。。。
“爸爸。。。。我想看看妈妈。”
“瑶瑶，听爸爸的话。。。。。。。妈妈一定不希望你看到她最后的样子。。。。。。。”
“爸，我是不是很不懂事。。。。。。妈妈出事之前我还一直生她的气，不肯原谅她，可是现在我连跟她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了，爸，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大人说的不孝？”
瑶瑶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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