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五章
大概莺儿也是第一次瞧见皇甫朗笑得如此畅快恣意，那笑声绵长中带着一丝从沉郁中解脱出来的快意。
她不自觉被那笑声感染了，嘴角微微一个上扬，浮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等皇甫朗笑够了，女子唇边的弧度不减，却是问得极其认真：“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要离开了，这离开是什么意思？”
如果说，先前皇甫朗还不甚确定，现在听莺儿这么一问，终于是百分百确定了下来。
果然，这丫头，压根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看来孟晚歌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和她说，又或者……
皇甫朗唇边的笑容不免多了一分对自己的嘲讽之意，只因那丫头说了一句“他们不是已经要离开了么”他自己就先入为主地认为那丫头定是和他一样什么都知道了，甚至对比一个小丫头的心胸，差一点儿，不，是已经开始妄自菲薄了起来。
到头来，这两个在屋顶上对饮的人，其实从头到尾就没有调到一个“频率”上来，刚才说了半天原来都是在鸡同鸭讲。
可不知道为什么，恰恰到了此时，看着面前的小人儿有些拧到了一起的小脸，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心想拉她一起的皇甫朗，此时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在不经意间轻轻一点。
所有的话，如鲠在喉，明明隔得他嗓子生疼，此时他却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不过在女子那般认真地端详之下，他似乎也不好太过僵硬地就转换了话头，只好问道：“你刚才不也说知道他们要离开么？”
听到皇甫朗这么一问，莺儿明亮的眼睛闪了一闪，似乎是轻叹了一口气：“原先，我觉得那皇甫渊夹在我和小姐中间甚是讨厌，可如今却总觉得要多给他们两个一些相处的时间……”
她的话顿了一顿，看向皇甫朗的眸子里多了一丝纯粹的忧虑：“总觉得小姐跟着他走，我的心才定一些，旁的我不知，可是如今我们的对手都是颇厉害的人物，只单单凭着我的身手，只怕已经护不住小姐的安全了，还是跟着他……更妥帖一些。”
皇甫朗的心中一凛，这才有些明白过来莺儿口中所谓的“离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时间他有些庆幸，自己没说什么，同时也开始用另一种目光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女子。
就算是已经闻名江湖的“夜莺”在他面前终究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皇甫朗笑着摇了摇头，他是不该妄自菲薄，因为根本轮不到他来妄自菲薄，和眼前这个小丫头相比，自己实在是应该自惭形秽！
最开始注意到莺儿是因为她过人的身手，再后来是她爽利的性格，如今真正让他皇甫朗心生钦佩之意的却是这丫头如此纯粹的心思。
他调转目光，正色问道：“若有一日，你家小姐对皇甫渊的亲近比对你更甚，你会不会……”
“哎……”莺儿拖长了声音叹了口气：“我这愁的不正是这个么？”
可她刚一说完，脑袋却又摇得和拨浪鼓一般：“也不能说是愁，哎，反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你说的就觉着他们两人亲近了，就好像要离我而去似的……”
莺儿看着皇甫朗，眉头拧得几乎成了一个“川”字，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真正开始发起了愁：“就像一件你极其趁手的武器，明明……”
她本来想说，像是一件你极其趁手的武器，明明你心里比谁都知道她的好，可若不是在你的手上使出来的，就总觉得不是滋味。
话说了一半，莺儿的头又猛烈的摇了起来，似乎连她自己也发现用这个比喻来形容她和孟晚歌之间的关系实在是有欠妥当， 这言下之意，倒像是把孟晚歌比做了一件……
可是，她咬唇想了半天，又似乎想不到其他合适的形容，突然有些颓然地放弃了：“反正那种感觉我是极高兴，又是极不高兴的。我也实在说不上来。”
“那……”皇甫朗眨了眨眼睛：“要怎么才能把你的那点极不高兴变得高兴一些？”
话一出口，就连皇甫朗自己都楞住了，他的声音里除了微醺的酒意，还有些愉悦地调侃之意。
连他自己也是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声音中的沉郁寡欢不知何时已经烟消云散了。
皇甫朗唇角的弧线紧了紧，情绪真是个很古怪的东西。
听到他这么一说，莺儿的表情也有些惊讶：“做什么都可以么？”
她问得略有些孩子气，惹得皇甫朗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他话已出口，倒也不怎么后悔，朗声应道：“什么都可以。”
“那……”女子眨了眨眼睛：“便痛痛快快打上一场。”
“你确定？”皇甫朗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右手却已经松开了手上的酒坛子往腰间的软剑滑了过去。
夜色已深，可皇甫朗的这个小动作却没能逃过莺儿的眼睛。
他话音未落，女子手中的紫金鞭就已经如灵蛇一般缠了上去。
皇甫朗已经和她斗过了两场了，原本就防着莺儿有这一招，无关其他，作为一个最出色的杀手在任何时候先占得先手几乎已经成为了融进她血液里的本能了。
可是，就连皇甫朗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竟然防不胜防！
手背上微微一痛，凝神去看，已是被那鞭子尾风扫到，伤口不深，却也是已经沁出了一小排血珠子。
皇甫朗眸子微微一紧，下意识再纵开一步，转头去看莺儿。
夜色里，少女格格一笑，声音清脆：“你可仔细了，前两回没能分出胜负来，那是本姑娘手下留情，这一回定要叫你吃点苦头。”
说完，她左足轻点，轻盈的身形拔高了数寸，一条紫金鞭自上而下直取皇甫朗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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