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四章
“大哥……”春草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有怕面前的男子，却还是大着胆子说道：“我先前跟着人集的齐嬷嬷去了一趟王府。”
春草这话已经说得极是隐晦，宋春旺却是立刻会意过来，眼里顿时怒意如潮：“我们不是说好的……”
“大哥……”春草忍耐的喊了一声。
“春草……”见自家妹子这样的小心翼翼，刚才还有些气势汹汹的男子顿时也软了下来：“都怨我这个做大哥的不争气。”
看着他们兄妹二人忽然开始一问一答的，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被晾在了一边的莺儿不得已清了清嗓子。
宋春旺这才转头睨了莺儿一眼。
那目光如刀剜骨，凉薄得让人经不住一个激灵。若不是莺儿好歹经历过场面胆子足够大，怕是已经要被吓得溜之大吉了。
“我妹妹已经和人集没有关系了，两位请回吧。”那春旺开口，声音更是冷得能可以。
他脸上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就是一直端着一副笑脸的徐嬷嬷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回应了。
倒是春草迟疑了一下，道：“我已经从人集赎了身，嬷嬷费心了。”
春草的话一出，倒是惊到了徐嬷嬷和莺儿，两人迅速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还是徐嬷嬷先给了回应：“那日听齐嬷嬷说起，才知我和你们是一个地方的，所以这才拿了些东西过来，也不知道你们用不用得上，没有旁的意思。”
说罢，徐嬷嬷拿过挎在身侧的竹篮，篮子里都是些她先前备下的日常用度之物。事已至此，很显然，莺儿他们这一趟似乎是来得有些晚了，倒是没有想到，这春草似乎是已经筹到了那五十两银子了。
对于这一点，徐嬷嬷自是不甚在意的。她原本来这一趟，更多的也是再来瞧瞧春草，若真是要再让她进府这事儿以她对孟晚歌如今的敬畏,一时倒还未必想做了这个主。
真正措手不及的是莺儿。
她本还想着如何让徐嬷嬷能起了心思，自己好在不着痕迹地推波助澜一把，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事情在源头上就已经起了变化。
“不必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面对一脸笑意的徐嬷嬷，那宋春旺的脸却还是臭的和那茅坑里的石头一般，丝毫没有要回暖的迹象。
莺儿因为这一变故，心里本就憋着一股子劲儿，正愁没有地方宣泄，见那宋春旺还是这幅样子，张嘴便顶了一句：“狗咬吕洞宾！”
“你……”
先时莺儿一直都没怎么说话，这宋家大哥便一直将她当做了寻常跟在管事嬷嬷身边的小丫头，倒是没想到一开口，伶牙俐齿，性子很是泼辣。一下子倒是被堵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不必了是吧。”莺儿格格一笑，伸手就麻利得将徐嬷嬷递出去的篮子给夺了回来：“本姑娘还赖得操你们家的这份儿闲心呢，若不是我家嬷嬷心善，你以为本姑娘乐意跑这一趟？”
“你……”
显是没有想到莺儿说完一句，接着还有一顿抢白在后面等着，一时间竟是连插嘴辩一句的机会都没有。
他两次张嘴，都是说了个“你”字之后，就在莺儿凌厉的目光下顿时丧失了剩余所有的战斗力了。
原本就有些尴尬的气氛这么一来就显得更加诡异了起来，等莺儿说完，院子里似是突然陷入了一种静谧之中。
那春草分明是先和那郑姓大夫先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才踏前一步：“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兄妹三人自幼孤苦，平日里没少受那官家的欺辱，我和二哥前后签了卖身契一事又一直是我哥哥心头的一根刺，是以他说话才冲了一些，望莫介怀。”
莺儿没有错过两人私下的这一个小小的互动，面上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语气却是缓和了下来：“我家嬷嬷不过是念着一点同乡情分，这才过来瞧瞧。你说话这么冲，是想吃了谁不成？”
莺儿这话道理倒是不假，可是自她嘴里说出来却多少有些底气不做的意味，若论语气太冲，这宋家大哥在莺儿面前就相形见绌了。
“官字两个口，奴家里没少遭罪，所以我大哥……我大哥对官家的人……向来都不甚……友善……”
春草说话的时候，眼睛的余光不断在莺儿以及那看起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郑大夫之间来回游移。
显而易见的，她除了小心地注意着遣词用句之外，更重要的是注意着郑大夫给予他的眼色。
于是，只是一秒钟的功夫，莺儿就已经做出一个简单的判断。
不过，春草此时所言毕竟非虚，想着这些年自己兄妹三人的遭遇，眼眶不自觉便渐渐湿润了起来，但她眼里却闪着一丝倔强，似乎并不想自己在此时落下泪来。
倒是徐嬷嬷，自是不察这几人之间此时的暗涌，但听春草这么说，心底一软，便立时将方才的那点不和谐的不快抛诸脑后了，倒是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既是无需再在人集卖身，想必家里的困难已经解决了？”
春草又是盈盈一拜：“先时在济慈堂有幸认识这位郑大夫，是郑大夫帮奴家在人集赎了身。”
莺儿挑了挑眉，眼角的余光缓缓落到了那郑大夫身上，饶是这个答案早就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可是在听宋春草说出来，她落到郑大夫身上的目光还是带了一些探究的兴味。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所形容的大概就是现在她所面临的这个局面吧？
郑经，年三十七，“济慈堂”刚刚出师坐诊的大夫，以一个坐诊大夫一月二两银子的诊金的月银来算，区区五十两银子不过也就是像他这样的一个大夫大约两年不吃不喝的收入吧……
以这个角度来说，这件事儿，大约，或者，也许是不会有什么蹊跷在其中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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