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这第一个就是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皇甫昊。他自听得孙德英的话就已经把目光定在了孟铸的身上，他居高临下瞧得真切。孟铸在官场上虽是浸润了多年，可他方才的惊诧之色倒不似有假。
这其二，自然是今天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皇甫渊，他今天精心铺排了这么久，要的便是孟相这措手不及的表情。
这最后一位自是今天这一出殿上请婚的被动参与者——孟晚歌了。莫说是孟铸了，就是莺儿，也被她寻了个打探李氏之事的缘由支开了。
孟晚歌心里喟叹一声，想到莺儿，却让她满心酸胀。今天这事儿稍后势必会闹得满城风雨，别的她都不惧，唯独要对着莺儿解释让她有些发憷。
“说说看，你要朕如何为你做主？”不同于先前暴怒威严的君王之相，此时的皇甫昊倒是有点像个和蔼慈善的长者。
“臣女愿随在七皇子殿下身侧。”女子眸中坚定，吐字清晰，但那微微起伏的胸前，和有些略快的语速才泄露了她此时内心的紧张。
女子此语一出，众人更是印证了心中所想，果然这孟家小姐是不愿被这般退了婚，除了隐隐有些佩服这看似弱柳扶风的小女子居然有这般胆魄，另一方面，也是有些艳羡皇甫渊，如此的绝色佳人殷殷地惦着，终是一段风流韵话。
随着孟晚歌的一颦一语，不少心中刚有些了然的人，又不由自主地看向皇甫渊。
众人皆知，皇甫昊一共七子，这七皇子皇甫渊算是其中特别的存在。许是因着母亲出身的关系，他自也开始就断不牵扯到任何任何的派系之争中。论文论武，他在几位皇子中，都不是最拔尖出挑的那一个，却也同时不是最不济的那一个。
若说他只由于出身，便小心谨慎，不敢露头，似乎又不尽然。比如二皇子皇甫城，六皇子皇甫俊这两人的母妃也是份位不高的女子，在夺嫡一事上失了先机。这二人便多于皇后太子皇甫博亲近，可这二人面上虽是极其拥护太子，私下的小动作可是实在没少做。
皇后虽是深谙宫中之道，偏生太子将太子保护得太过纯良仁厚了。这才给了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
再反观这七皇子，几位皇子中，他唯一表现出亲近一些的居然是最不成器的三皇子皇甫朗。这就实在让人有些费解了，若是寻求庇护，只怕那皇甫朗自身都有些难保。
后来时日长了，朝堂上的人，倒是对他二人的亲近才渐渐习惯了，这大约是一种不能言说与外人的惺惺相惜吧。
三皇子放浪形骸，七皇子谦和有礼，两人在一起倒是有些互补的相得益彰。
此时那谦和有礼的七皇子脸上素来的浅淡笑容消失不见了，少见的肃穆安静，本就略薄的嘴唇紧紧抿住，使得那本就棱角分明的俊颜，添了一分冷硬……
可是……
那皇甫渊瞧着孟家小姐的眼睛里分明慢慢都是藏不住的情意啊，这就实在让人有些瞧不懂了，既然分明是郎有情妾有意，那现在唱的到底又是哪一出呢？
“朕要问孟小姐一句，可知那西北凉州是如何之地？”皇甫昊笑意盈盈却是在殿上有些沉默的氛围里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来。
本来自孟晚歌一身火红嫁衣进了殿，殿上原本有些紧绷的空气缓和了下来，众人开始觉得，今日退婚之事，兴许说不准是件儿女之间的情致之事。
可谁知，天子却又突然向孟家小姐问起了什么西北凉州。
再聪明一些的，如卢正之流，自是马上想起了，片刻之前，皇甫昊似乎刚刚也对七皇子提及过此地。
莫非这两者之间有所关联？
再深沉如孟铸的，此时的目光却已是来回在那孙德英取回之物上两回打量了，这七皇子所书之事，只怕……只怕定与凉州相关！
果然，还不待孟晚歌回答，天子却是继续说道：“渊儿似乎对凉州旱情处置甚有心得，甚至有自亲分封凉州之意，朕……朕也有意准了，你可愿随他同去？”
举座皆惊！
这才对今日朝堂之局有些回过味来了。
可知天子此时的态度却有些耐人寻味。
皇甫昊这般问着孟晚歌，倒好像真似两人之间在闲话家常，那满朝的文武百官都不存在一般，就连对七皇子的称呼都还成了“渊儿”，他何时曾对皇甫渊表现出这样的亲昵来？
他那句话，看似是相询孟晚歌，那言下之意却是显而易见的，对于分封凉州一事，他隐约倒是赞成的。
明里是分封，实则和流放也没有多少区别。
这龙椅之争，无论怎么轮都是轮不到七皇子的，这一点在场之人可谓都有共识，所以分封为王的确是迟早的事。
可这七皇子素来谦恭礼让，除了今日朝堂上自请退婚一事，影响中甚至没见过七皇子触怒龙颜，虽是不喜，但毕竟是亲子，何苦要打发到西北苦寒之地去呢？
“我不愿。”
“我愿意。”
随着皇甫昊的话音落地，两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了起来。虽是来自不同的声线，倒却是如出一辙的坚定不移。
直到了此时，七皇子坚决要退婚孟家小姐的原因倒是有些呼之欲出了。
从皇甫渊当初自请赐婚，接着又再请退婚，再到如今的孟晚歌嫁衣临殿，眼看着一出活生生的闹剧，居然被眼前一对才子佳人，以轻轻巧巧的六个字就要反转剧情了，还真是妙了。
“孟家小姐身有咳疾，儿臣请教了太医院院正，凉州之地实在不适宜她调养身体，再者，孟小姐自幼长在灵州，就是这明城的饮食都未能习惯，跟不要说凉州……”
“既是如此，你当初又为何自请赐婚？”皇甫昊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耐人寻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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