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晚歌再轻叹一声，将那残破的画仔细收好，转身又对孟铸行了一礼：“还请父亲大人能向孟夫人求个情面，这画可能交给晚歌保管？”
孟铸再惊！
比之，她对李氏称呼的“孟夫人”，这“父亲大人”的称呼更是新鲜！
他和孟晚歌虽有父女名分，却无骨肉情意，本来这声喊也没什么，可此刻听她冷冷清清的喊出来，孟铸的心却不由自主的往下一沉。
看着孟晚歌低垂的头一点点抬起来，那仿佛雪树堆花的清丽颜色渐渐变得模糊，恍惚之间和记忆深处的另一个身影重叠到了一起。
女子紧紧抿着嘴唇，温顺的瞳仁里还藏着不易察觉的疏离，也是这般对他盈盈一礼，对着他清清淡淡地喊：“夫君大人。”
一时间，孟铸有些茫然，分不清眼前所见究竟是梦是幻。
“老爷……”恰在这个时候，紫燕已经将管家何正请来了，胖管家的这一声喊总算是将孟铸的思绪拉了回来。
“何管家……”孟铸目光如炬，再扫了一眼凌乱不堪的佛堂，“赶紧把这里收拾停当。”
“是。”
“夫人已经回房了，你亲自跑一趟回春堂，请张掌柜出诊。”
“是。我这就去。”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之间甚是干脆利落，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无。
孟铸又深深看了孟晚歌一眼，威严的眼中居然鲜有的露出了疲态，摆了摆手，道：“你也先下去休息吧，今日之事，不可对旁人再提。”
孟铸顿了一顿，眼光调向一旁的莺儿：“我孟府的人，首先要学的就是如何看住自己的嘴。”
言辞之间，除了威胁还隐隐透着杀意！
“奴婢知道。”
见莺儿还算伶俐，孟铸倒是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父亲大人！”孟晚歌再喊了一声。
“你还有事？”孟铸顿住身形，却并没有回头：“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会让何管家请个女医官去给你瞧瞧。”
“伤势无碍，父亲大人费心了。”孟晚歌头也不抬，一字一顿：“晚歌还有一事想和父亲大人详谈。”
“什么事。你还是先安心养伤吧。”孟铸依旧没有回头，声音里已经显出了不耐和焦躁。
“父亲大人。”孟晚歌也不多说，只是执着地再喊了一声。
孟铸好似一尊铜像，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了良久，在沉声开口应道：“你随我去书房吧，你一个人。”
“是。”孟晚歌看了莺儿一眼，便随着孟铸一起往书房而去。
孟铸最后能应下来，倒是有些出乎了晚歌的意料。
孟铸的书房和佛堂只隔了一个长长的回廊，倒算不得很远。
孟铸的书房布置的倒是大气简洁，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案上铺着一张宣纸，以虎形镇纸压住，纸上一个龙飞凤舞的“忍”字写得气势磅礴。
案后，一张酸梨木的褐色雕花椅。
书房左右两面雪白的墙面内嵌入了两排大书架，书架上的书分明别类码放得整整齐齐。边上还置了一个矮凳，看起来时方便拿取上层的书作之用。
两人进到书房都是一愣。
这书房平日里是孟铸一人所用，显然他在书房内的时候也不喜有旁人打扰，所以这书房虽大，却只有那一张酸梨木的褐色雕花椅。
“你又何事？”孟铸习惯性地在椅中落座，这才发现书房内，竟然没有多余的座椅。
可他若再起身，就显得更不自然，干脆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他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口若悬河都不在话下，倒是每次和这个女儿相处显得有些拘谨，尤其是如现在这般单独相处。
“孟夫人说，灵州一路所来的杀手，是她所派。”
见孟铸没有任何客套之词，孟晚歌也是答得爽快。那李氏虽是被“迷魂散”控了心智，可她观李氏方才所言，却不似有假。
她一路而来，所遇杀手很有可能真是奉了李氏之命！
这对孟晚歌来说，倒可真算得上是意外的收获，看来之前又很多问题，确是她们先前想得太复杂了。
路上动手的流寇和灵州别院里暗下杀手的，显然相去甚远，并非同一拨人。先前是他们太高看这幕后之人了，以为这是对方欲擒故纵的高明手段。
现在想来，这两拨人根本是由不同人授意的，似乎也说得通，只是没有想到这幕后之人竟然是李琴。
“你说什么？”孟铸从椅中站了起来，瞳仁微微紧缩，显然不信。
孟晚歌心中腹诽，这孟铸还真是老奸巨猾，这装惊讶还真是装得极像，只可惜，这破绽恰恰也是因此才露了出来。
虽是惊讶，却不惊慌！
孟铸的这个表现，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她了，孟铸对李琴暗派杀手一事早已知情！
本来，以李琴所派的那些不入流的杀手，只要有心去查，实在不难查到，她先前倒是奇怪，她回明城已经多日，倒是从未有人再提起她昔日遇险之事。
若孟铸暗中调查之下，发现此事与自己的发妻有关，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事按下不表的。
“孟夫人，方才亲口说的……”孟晚歌低头，不辨表情：“晚歌以为，这件事还是告诉父亲大人为上。”
“你母亲今日言行有异。”孟铸略一沉吟，倒是说得直接：“这等胡言不可当真，你可知道？”
“晚歌谨记。”
孟铸的这个反应，早在孟晚歌的意料之中，所以她也不欲多言，何况李氏今日言行的确是受了“迷魂散”的影响，孟铸虽是有所隐瞒，说得倒也是实话。
“你要和我说的便是此事？”此时，孟铸的神情倒是显得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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