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苏秀按运目力，也只在微熹的光线中看到黑暗中的一截手臂。那是只秀气的手，指节圆润饱满，几乎没有磨损，苏秀甚至可以透过这只手，看到主人的朱门绣户，锦衣玉食。
暗处的女子轻笑出声，越笑声音越大，苏秀皱眉听着，觉着她这笑比哭还难听。
“苏大人，我们不是见过么？”女子的手动了动，一个玉镯子从手臂上落到手腕。苏秀觉着眼熟，忽然脑中一闪，许久没有作声。那镯子他第一次见的时候，是在钱家，戴在钱素绮的手上。他与钱家人的接触，只有那么一次，那时薛承弼还未回开封。
暗处响起铁索擦地的声音，女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朝向着苏秀走了两步。
一束弱光下，苏秀看清了她的模样，倒抽了一口气：那张脸已不是一张完整的脸，双眼肿得核桃一般大小，新鲜的血肉混着痂皮，沾着不知是脓水还是泪的黄白秽物，已分不出是眼睑还是眼球，无数细小飞虫在那双“眼”上起起落落，她却浑然不觉，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瞎了？……苏秀心中惊惧，她是钱素绮？他脑中百转，一幕幕片段闪过，却仍连不到一起：他与薛承弼说过钱素绮毁容，薛承弼却与他说是钱素绮骗他，她只是易容，非但骗了他，还骗得薛承弼替她挡住一波暗杀。
他因那时给了薛承弼错误的线索略有些自责，钱素绮毁容一事，也就那么放下了，现在看到的又是什么？这个模样，绝非是易容能办到的。
现在面前的这个戴着白玉镯的女子就是她？那个他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唐昔的女儿钱素绮？
“你到底是谁？”苏秀脑中混乱，又开口问了一次。
“苏大人不是猜到了么？怎么还要问。”钱素绮道，下巴微抬，“大人不是六扇门的风云人物，百姓口中的名捕？”她双手未被铁链缚住，只有一根铁链锁住了脚踝，苏秀看着她脚下，忽然道：“你不会武功？”
钱素绮道：“苏大人这话以前问过，素绮也回答过，怎么还要问一次？”
苏秀确实问过，钱素绮与他说的是不会。薛承弼也见过她，答应做她的替身，也应当是看出她不会武。当他们知道她是唐昔的女儿时，却犯了相当严重的错误，认为她是会武功的，还是个暗器高手。苏秀忽然觉得这案子如此荒诞，他与薛承弼屡屡犯错，毫无正常思路。
苏秀沉默一阵，钱素绮如今这模样，唐昔知道么？他应当从哪里问起？本以为唐昔一行人才是最棘手的存在，却因钱素绮被囚颠了个转。“钱小姐是如何被抓来这里的？”
钱素绮离苏秀两丈远近，眼球动了动，伸手一挥，“哪来这么多蚊子，真真讨厌。”
苏秀道：“小姐与苏某说的是不会武，却敢为了唐门秘籍深入唐家，实在匪夷所思。”
“素绮要说自己会武，苏大人信么？哈哈哈。”钱素绮说完突然又笑，这次却笑得有些疯狂，两颗眼球上也渗出几滴血水。
苏秀等她笑完，开口道：“若是如此，你怎会如此轻易被抓住？”
“告诉苏大人也无妨。”钱素绮等得呼吸渐缓，才缓缓开口，“左右你我都要死在这儿。”
苏秀却没打算把真相带进坟墓，心中时刻盘算着如何才能出去。钱素绮只要开口，这案子自然会串成一条，唐衍薛承弼就在上面，他压根不信自己会折在这水牢里。苏秀瞅了一眼缚住手脚的铁索，钱素绮的束缚相较他宽松许多，也因为对方只用一条锁链栓着她，他才觉着她不会武，若是能让她想办法松开他一只手，从这里逃出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小姐请说。”
钱素绮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大人想知道什么。画儿与我姐妹情深，的确是死在我手里。”
苏秀没想她作为杀人者竟无一丝愧疚，这姐妹情也太脆弱。“因为她是唐衍的人？”
钱素绮道：“那也算是其中之一，她知道的事太多了。”
“小姐告诉在下这个，若是在下有幸不死，是不是也难逃钱家毒手了？”苏秀急于知道真相，又忍不住讽她一句，有钱素绮这样的主子，想必画儿也是吃了不少苦。
钱素绮听着倒真认真想了想，“苏大人，这儿你喊破了喉咙，上面的人也听不见，你倒是说个出去的法子？”
她说完一哂，颇不在意地继续道：“若真出得去，大人要把素绮送进大牢，素绮还能放过大人？”她言谈间就没把人命当一回事，苏秀实难想象她是个不会武的寻常女子。
“画儿月前，陪我去了唐门。唐家的灵腧千针，除了能把死人医活，也是一门独门暗器。我从小长在分家，早就习惯了本家的冷眼，唐衍看着那些人奚落我们，也从未替我们说过话。他资质超卓，我爹难道就不是？只因他生在本家，便是唐门的宗主候选，凭什么？”钱素绮停了会儿，又道：“爹那年求他救弟弟，他倒是答应了，可迟了三日才出发，他真想救人为什么不早些？”
苏秀心道唐衍摊上这事是里外不是人，出不出手人都有话说，钱素绮的弟弟因此而死，也能怪到唐衍头上？救人是情分，因他是唐家子弟，所以便理所应当么？“令弟离世多年，若是心中有气，为何当年不置一词，等到现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