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韬光楚玉京，名士风流楚阑夕。
“……匣子里原先装的是丘明缕，与我眼下并无干系。”楚阑夕叹了一口气，强忍着头痛拉过顾道，温柔地将人抱进怀里。昔日的孩童长得高了，环着有几分困难，冷不防反被顾道一把抱住，将眼泪蹭在他中衣的肩头。楚阑夕略带无奈地揉了揉顾道的发顶，“白鹿，抱歉，吓到你了。”
“我从始至终只是个凡人，我没有道，我的修为和长生，都是偷来的。”
这一夜雨下的有些大，夜半三更，一对父女叩开了沉香观的门。
“罢了，进来吧。”
他在阮氏族居的呆了十日，买了酒在阮家的陵寝大醉一场，不知今夕何夕。他全然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却再没有老死的机会了。身外道的修习令他将与天齐寿，永享无边虚无：另一面，修己道的弊端终于姗姗来迟。飞升之劫是一个门槛，跨过之前同凡人无异，跨过之后却是另一番天地。他如同突然之间得到了热武器的孩童，渐渐难以掌控自己的欲望，神志也日渐被天道同化，漠视一切——天道无道，大道无情。
“师叔？”
一切收拾妥当，小童便退了出去，徒留二人在屋中裹着被褥准备安顿。矮几上的白烛炸开了一声烛花，火苗缓缓吞咽着一缕青烟。父女二人靠着引枕，眼皮渐渐沉重。
“深夜叨扰，实在抱歉。”那父亲身上被雨淋得狼狈，怀里的女儿被拿外衫盖着，头上却也难免被雨水浸湿，听得雷声缩在父亲怀中打了一个激灵，“烦问道长，可否留我父女二人在此处避一夜，我女儿身子弱，我着实担心她会受了风寒。”
“……师叔告诉我好不好。”顾道将头埋在楚阑夕肩头，声音闷闷的，“师叔，告诉我你怎么了……”
他把自己关在兄弟二人曾居住的风外峰，就这样活过了十载。十年里他每天都有所悟，却也每天都活在绝望里。他的心里埋着他的兄长，他总觉得那是他亲手害死的。修道修道，无论高下，总当有道心。然而他的心已然死了，又如何能有道心呢？
“……师叔，匣子里先前装的是什么？”
二十几年前，楚章一夜之间失去了唯一的兄长。仇家阮氏的家族势力颇深，却并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只碍着居风宗楚辞的几位师兄弟的庇佑不敢明着寻不痛快。楚章想死，做梦都想，兄长遗命却叫他好生活着；他想要报仇，做梦都想，理智却告诉楚章几乎没有这个可能——纵使他如何剑术卓绝，他也终究只是个身无修为的凡人罢了。他的仇人势力滔天，族中有天资卓绝的子弟早在几岁便开始修行，老祖橾华真人修为已至化境，他又凭什么报仇呢？
徐鱼微看着楚阑夕被顾道搀着的背影，缓缓蹙起了眉。
这两只到了一处几乎是说不得两句便要吵，楚阑夕颇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强行转移话题道：“是祭祀妖王和先代魔祖。”
楚阑夕却兀自捏着眉心，十分不舒服的模样。顾道扶住他：“师叔，您怎么了？”
“明日有祭祀。”
洛河书：“不清楚。”
“不要告诉我先前就是空的，”顾道打断他，烦躁道，“徐鱼微交给你的时候里面是满的——里面装了什么？你现下这般景况是不是匣子里的东西造成的？”
楚阑夕摆了摆手，道：“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了。”
他知道楚阑夕有秘密，楚阑夕不愿说，他便努力不去问，只望着有一日这个人愿意全心全意地信任他，把一切对他和盘托出，再不做遮掩。他是朝生暮死的蜉蝣，牖中窥日，惯难思量师叔所处是如何一片绝顶。然而越是靠近，所窥见的那一斑便叫他发觉他离这个人愈发遥远。他所交的是隐世之人，是风流雅客，是位列神盘，他所处是禹禹独行纷扰尘世，他所心忧是苍生死生，所面对……是顾道所无法触碰的未知。
洛河书：“你该庆幸亏我是这般的魔教六护法，不然你以为你现下还有命活？”
楚阑夕沉默良久，久到顾道开始惶恐自己是不是太过逾越的时候，开了口。
徐鱼微：“祭祀谁？”
十年之后的这一天，玄雷天降。没人知道楚阑夕修行的是什么，亦无人知道他如何十年修至飞升渡劫，除了他自己。楚阑夕一生不能有道心，却又悟尽天下至道——他偷了天道的道，把自己修成了天道的一部分。
“师叔你告诉我，那里面究竟是什么，”顾道语气软下来，哀哀道，“师叔不舒服，对不对？那里面是什么？”
十载伶仃，他把自己修成了个异类，修成了个怪物。然而楚阑夕却顾不上许多，一心只想着报仇。
当夜沉冢的生辰宴道是歌舞升平，主客尽欢，过了这一晚却都不见些走的意思。晚上回到居所，洛河书道：
“我无碍。”楚阑夕卧在榻上，右臂盖着眼睛。头脑内似有什么撕扯，吵嚷不休。舌尖尝到一丝腥甜，方恍然下唇已被自己咬出了血。
行衍便是在他情况最糟的时候出现的。祂给了他一架织机，便是赊花令。祂告诉他这架织机可以织造世间万物。楚章仿佛突然间抓住了希望，他带着赊花令回到了风外峰，收集残存在小筑中的每一丝记忆，为经为纬，将之织造成布匹，以供缅怀——这便是他所织造的第一匹故人锦，也成了证明他活着的唯一牵绊。与此同时，他的状态愈发差了，不得已剥离出一段执念继续织造，自己却在风外峰的老樱桃树下陷入了沉睡。故人锦即将织成，他醒了过来，却因抽去了过多忆魄织造故人锦，以致记忆混乱，浑分不清自己是楚辞还是楚章了。自此，他改名楚字，潜意识却悄悄从混乱的记忆中搜刮着曾经，学着兄长待人接物，学着兄长温文尔雅。
……但他找到了另外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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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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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不会写感情戏啊[捂脸JPG.]
阑夕是真的惨，但也是诸般情形造就了他的温柔。这样的人应该是值得被爱的吧。楚辞的死是阑夕情感中最大的一道坎。不知道这里该说些什么，写的时候也很难受，所幸终于写出来了。文很凉，我知道。感谢至今还没放弃这本文的每一个小可爱，只要你们还在看，我就一定尽我所能把他写完。
PS：后排日常求收藏评论安利，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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