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顾道幽幽道，“刚才那人是谁啊。”
正背对着某只检查三人状态的楚阑夕手一抖：“……”
坏了，忘了这茬。
“师叔，你总是有事瞒着我。”
最受不了自家小孩委屈巴巴语气的楚某人：“……咳。”
“要有师娘了瞒着我，来个奇怪的人是谁也瞒着我——别不是这一位就是我未来的师娘吧？”
“咳咳咳……”楚阑夕这次是真被呛到了，终于没顾上被堆在墙角的三人，出声解释，“行衍……你怎么会这么想？”
话一出口，楚阑夕倒真觉出几分好笑来。
“只是朋友？”顾道嘟囔道。
“你怕什么呢？且不说我暂不曾有成家的心思，即便将来当真有了心上人，也不会不要我家白鹿啊。”楚阑夕存心逗他道，“天底下哪再找我们白鹿这么好的孩子，乖巧聪明懂事还能干，嗯?”
顾道的耳廓猛然间红了。
“不过还真说不上只是朋友。”楚阑夕犹豫道，“算是半个……恩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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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楚阑夕带四人回镖局落脚。只是宽裕的一间房，原本给顾道住刚刚好，徐鱼微三人来了却着实显得拥挤了。因着客房大些，最终还是徐鱼微同仗崖和尚和洛河书挤客房，顾道同楚阑夕睡一间。亥时五刻，确认旁人均睡下后，楚阑夕推醒了顾道。
“……师叔？”
“嘘，轻着些。”楚阑夕道，“我要去沉香观看看，你可要跟着？”
顾道眨了眨眼睛，楚阑夕心下一动，白鹿双目尚含着睡意，显出些难得的柔软懵懂来。这才该是个孩子的模样，那种有人宠、有人疼的普通孩子。懂事的孩子初见总会叫人心疼，然而一旦接触久了，往往也就习惯成自然，因而总不如会撒娇的孩子遭人娇惯些，他自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见顾道仍旧呆呆地望着自己没有反应，楚阑夕不由笑道：“白日里不知是谁埋怨我事事瞒着他，如何，这次可是叫上你了，你倒是同不同我一起去？”
他已然换了一身深色的葛布短打，大有顾道再不做反应当即翻窗就走的意思。顾道忙起穿衣，又拿浸了冷水的帕子擦一把脸，这才随楚阑夕翻窗出去。
月黑风高，恰是潜行的好时候。楚阑夕先前打听清了去沉香观的路径，自是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山门外。沉香观便是今日操持伏娘娘生辰的那一座庙宇，当时因些变故，楚阑夕并不曾亲眼见过沉香观，此时因着夜色深重，庙宇看起来却有几分破败之意。观门外有守夜的杂役打着哈欠提灯逡巡，应是惯例的巡夜，草草看过便又缩回了观内，看样子是走了过场便休息去了。楚阑夕同顾道点了点头，一起飞身上了沉香观的院墙。
小城不大，沉香观修筑的自是也不宏伟，除却惯例的供殿等，庭院间却是辟了鱼塘，种了些花树，此时已经开了些，看起来似是梨花。正殿供着几盏长明灯，却并无观中人守着。二人踩着墙瓦，轻飘飘落进了正殿。
主位的神座上果然是白日里见过的那一座神像，女子眉目秀美，左侧面颊却掩在一朵玉白的花钿下，看不大分明。发髻高耸，冠冕巍峨——却不同楚阑夕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正神的用制。楚阑夕绕着神像转了两圈，不由得叹道：“果然。”
“师叔？”
“你看，”楚阑夕示意顾道，“伏君是正二品的正神，论理应是写全神号，这里却只写‘圣娘子符氏’，”那“符”字用的繁角体，百姓中识字之人本就不多，这一来更是无从分辨那一字是“符”而非“伏”。
“冠冕服饰不对，神像手持的也非是伏娘娘的法器珍涵九珠绛仙草，却是一杆柳枝，”楚阑夕继续道，“应当是‘借身’无疑了。”
“‘借身’？”
“有些供奉不多的小邪神，会假借正神的名号得些香火，称为‘借身’。”楚阑夕想起一路所见的情形，微微蹙起眉头，正欲将一些疑点再细说些，却忽然听见远处有脚步声沙沙而来，忙拉住顾道躲进了神像背后的阴影处。
“今日供殿这般冷清，守灯的呢？这都哪躲懒去了？”是个青年女子的声音。
“诶，你忘了，三日后观主生辰，弟子们都去观主住所那边忙活去了。”说话人听声音较先前人更年长些。
“说得好听，也不过帮着送进去些丝帛珠玉，押去些豆子，哪就用得上这一帮一群全找由子溜了？你不必替那几个说话，这就是讨懒去了，呸，这当子合该下次给观主送去缀裙子。”
楚阑夕躲在神像的阴影里，闻言蹙起了眉头。却也不知是不是他太过敏感，“豆子”这词实是拨动了他的神经。寅时作亥时息，这个时间，论理说常人早该睡下了，听这二人话中含义竟是理应众人都醒着，守长明灯确是应有几人轮值，只是……
——三日后生辰？
楚阑夕抓着顾道的手掌心不由得沁出一层细汗，腕脉贴着腕脉，把顾道跳动得极快的心跳也一并传递过来，打在楚阑夕敏锐的感知上。有潮湿的呼吸吹在耳廓上，应是顾道转过了头，楚阑夕只当他有话想说，忙紧了紧握着的手，示意殿中人还没走，暂且不要作声。
“那也是下次的事，听说这一次的料子已是足够了。”那年纪大些的女子劝道，“你压着些脾性，气大伤身，要是再生了褶子，下一次求观主便不知是什么年月了。”
二人脚步声渐渐远去，楚阑夕又静候了片刻，确认确是走远了，这才从神像后站起。因着屏气凝神，二人脸色俱是闷得潮红一片，四目相对，楚阑夕没忍住笑了出来。
“对了，湖泽伏君的生辰是哪天来着？”
“八月初十。”
“八月？”楚阑夕整理汗湿的碎发的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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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平明，福生镖局。
“小夕道友早啊。”
“诸位道友早。”
楚阑夕打木梯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个一身短打的顾道。徐鱼微三人较他俩起得早，此刻已经在楼下用着早食，见二人下来忙招呼他俩坐下，又替二人打好了粥，楚阑夕道谢后坐下同众人一同用了早饭。
饭后几人去了楚阑夕二人房间，顾道将昨晚的事同众人说了。
“这倒是怪了。”徐鱼微道。他三人昨日清醒时并未赶上这边的庙会，是以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听楚阑夕一说自是也觉得奇怪。
“阿弥陀佛，听楚道友一说，小僧倒是想起来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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