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乐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们之间是这种关系？在钟乐的印象里，张知楠根本还是个小孩子，彼此说的最多的话是互相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他即将找回的记忆之中，竟然会有这么奇妙的答案吗？
钟乐不禁瞥了一眼张知楠，自己尚未完全恢复，十六岁的模样比张知楠现在要更矮上一些，骨架也没长开，还是青涩少年模样，因此不得不微微仰起头……张知楠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轻描淡写地说着什么他的命比我的重要，看起来相当理智而冷静。
钟乐觉得自己好像更不清醒了。
“胡闹！”张天师大发雷霆，重重将茶杯拍在桌上，“游荡的魂魄不能这样放任不理，但这件事不用你再管，黑白无常过几天还会来帮忙处理结界，到时我会与他们沟通——”
“那也得等到他完全恢复之后。”张知楠打断了他，低声道，“我起码应该……亲自向他道歉。”
“……此生不复见。张知楠，别忘记你答应过什么！”
这次张天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倒没有再反对，他沉着脸挥挥手，要他们老老实实回去呆着，在黑白无常过来之前，勿要再生事端。
左右以钟乐目前不稳定的状况，他们也确实无处可去。
张知楠带着他回到自己的住处，钟乐走马观花东张西望，隐约才能在草木树丛之中找到一丝熟稔：“这里重新装修过了啊？”
“嗯。”
对他而言这些都只是眼睛一闭一睁的瞬息之间，张天师嘴皮子一张，钟乐总觉得像在听别人的故事，这会儿陌生的建筑映入眼帘，总算是令钟乐终于产生了光阴流逝的实感。
鬼使神差地，钟乐问了一句废话：“你还是一个人住？”
“嗯。”
“那房间……”他本想问自己那张床是不是被搬回去了，随即反应过来房子都已经再造，好像也没理由再留着。
“没有客房了。”张知楠说，“都改成仓库和书房了，只有一间卧室。”
“……哦。”
明明对着还是小鬼的张知楠就能丝毫不客气，现在钟乐却觉得一点狠话都讲不出口——面前的张知楠头发不是太一丝不苟，温顺地垂着，长长的睫毛下面是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像无机质的玻璃珠子，印象里的婴儿肥完全褪去、没有影踪，他五官深邃，骨相立体，英俊得非常有侵略性。
钟乐没有想什么——好吧，其实他想了，他得承认张知楠很帅，而且连带气质都非常符合他的审美。一切脾气对着这张脸都必然是会偃旗息鼓的……钟乐还没回忆起后来发生的事，不过他觉得不论何时，他如果在层层叠叠的人群中望见张知楠，都肯定是要盯着欣赏一会儿的。
他清了清嗓子，十分欲盖弥彰地去够门把，打算借好奇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结果却扑了个空。
钟乐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穿梭在厚厚的钢板里，来去自如……
他立在原地，张知楠没有多说什么，沉默地走过来替他拧开门，钟乐叹了口气：“算啦，都这样了，还走什么形式。”
“会好的。”张知楠说。
“那先谢谢你了，小……”钟乐及时刹住了车，没把过去讨嫌的称呼脱口而出，“咳，张知楠。”
不知是不是错觉，张知楠闻言，显得有些委屈和……失落？
钟乐简直要怀疑自己脑子也跟着一起坏了。他下意识地去揉张知楠的头发——过去他这么招惹张知楠都成了习惯，如今却竟然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了，这种‘欺负’变了味，倒更像是撒娇。
……等等。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怔。
“我刚才是……碰到你了？”
张知楠乖顺地点点头，甚至还微微躬身方便他确认。
他的头发与外表不同，很细软。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钟乐有些恍惚。
他匆匆赶走这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但为什么我可以碰到你？刚才我明明……”他退后一步打量，没留神被玄关高起来的地板绊了一下，张知楠眼疾手快地捞住他，于是这又变成了一个夸张的拥抱。
张知楠的体温较他更高，贴在皮肤上暖烘烘的，已经开始发育的四肢抽条，舒展而富有力量，身姿挺拔，以一种守护的姿态圈住了钟乐。
钟乐干巴巴地道了一声谢。
“能碰到。”
四下无人，钟乐还是觉得这样影响不太好。他拿食指戳了戳张指南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是可以，我们可以换个地方再继续……”他说出口才发现这话说得有些暧昧，又亡羊补牢地纠正，“我的意思是，不要在门口……”
也不对。
钟乐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以前对张知楠可不是这样的啊？！
他按住胸口——很好，没有乱跳——旋即他很快又发现那本质是因为他的心脏确实没有在工作了。
或许正因为并不是简单的失忆，有些事虽然他暂时想不起来，却好像已经融在了他的骨血和习惯里，确确实实改变着他的行为和两人之间的相处。
通俗一点说，钟乐觉得现在的张知楠很吸引他。
张知楠松开手，似乎有些不解：“继续？你碰到地板，被绊倒了。不用再试这个，可以试试别的。”
“我知道——”钟乐懊恼道。“嗯？对哦，我现在又可以碰到了？”他摸了摸旁边的柜子，脱了鞋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脚步声。钟乐的神奇很快变成了惊叹，“真的，我又能碰到了！怎么回事？张天师不是说我已经死了吗？”他兀自进行着猜测，“鬼魂不是应该什么都碰不到么？难道我天赋异禀……也有什么超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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