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乐陷入一种古怪的情结之中。
他虽然没有脱困的方法，眼下穷途末路，也看不到丝毫的希望和能够利用的转机，不知自己能否生还。但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他内心奇妙地非常平静。
他争取到了一些不确定能不能派上用场的时间，因此张知楠或许会撕毁符箓求救或许不会，许有暂时只是被五花大绑塞了嘴巴丢在观众席上，看起来灰头土脸状态并不好，不过尚无性命之忧。
他们至少不会比钟乐先死。
与其说是消极，确切地说，钟乐感觉这一认知令他没有什么负担。如果还有一搏的余地他不会放弃，但假使让他做出一些牺牲，比如流血受伤，能争取到其他人平安的可能，钟乐挺庆幸面前的‘小丑’先选了他。
但这并非出于大义或者善良，钟乐想，他没有那么伟大。
“哎呀，手滑了。”
确实是相当滑稽的场面，他们来参加一档天师真人秀，然后走着走着就忽然真的撞了鬼，走投无路地看着对方拿他们当道具表演独角戏，之后生死未卜。
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也并不怎么有意思的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比起面前的鬼，倒是他更像个‘小丑’。
看台上明明没有观众，此时却稀稀拉拉地响起一些哄笑，小丑的第一刀扎偏了，从钟乐的脑袋边上擦过去，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鲜明的血痕。
殷红的液体顺着他苍白的面孔蜿蜒而下。
钟乐的眼神却并不扭曲，甚至似乎隐隐有些笑意，因而散发着一种阴森森的、蛊惑人心的艳丽。
他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多年前那场车祸的时候，他被困在已经被撞得变形的废铜烂铁里，和周围鲜血淋漓的人们埋在一起——他们连呼吸声都没有了，狭小的车厢内现在只像个乱坟岗。钟乐的耳朵里只有呼啸而过的风，把他残破不堪的躯体吹响。
救援到的没有那么及时。
有那么一瞬间，钟乐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或许自己已经在阴间；又有那么一段时候，他觉得死了其实也不赖。
车上或是他的同学，或是老师，钟乐以为自己没有那么重感情，平时交往也不深，但直到这时钟乐才发现，他并不如他所以为的那般无动于衷。
哪怕是陌生人，也并不是死了就无所谓的人。
他没有他想像的那么无情。
“呜呜呜，是我太菜了吗？”小丑哭哭啼啼地坐在地上，“你这种反应，观众们不会觉得好玩的呀！！要是大家不喜欢我可怎么办？”
钟乐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不及细想，小丑的下一刀稳稳扎落在他大腿上——
“！！”
形容不出是怎样的感觉，钟乐被疼痛搅乱了神智，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太知道自己有没有叫出声，身上的两处大伤使他不能维持清醒的思考。
视线模模糊糊，连近在咫尺的小丑也看不太明晰。
许有发不出声音，只能在边上焦急地挣扎。
“你这是什么表情？”钟乐没有失态，小丑很不满意，“你还在期待小张天师过来救你吗？”小丑说：“嘻嘻嘻，不可能的，他不会过来了，他把你们送给我，所以我放他逃出去了。”
小丑手舞足蹈地说：“他说他不会忘记你们的。”
“……”
“唔唔唔！！”
“好吧，看你们被队友出卖了这么凄惨，我就大发慈悲地给你们一个留下精彩评论的机会吧！”小丑装模作样地学起了记者，“这位观众，第一次参加‘灿烂小丑秀’感觉如何呢？”他自问自答，“哎呀！当然是感觉精彩绝伦啦！”他扯掉许有嘴里的那团脏兮兮的破斗篷。
“你别胡说了！！张大师才不是这样的人！！”许有大叫。
小丑耸耸肩：“他真的是这样说的呀！他说，‘我会连你们的份一起好好活下去的！’”
“你胡说！”许有吼道，“张大师怎么可能说会记住我！这可是那个冷血的张大师哎！！记我干嘛，记仇吗！”
“……”
小丑面无表情地把破布塞了回去。
“……”
不愧是许有，钟乐心想，你被人禁言了半天一张嘴就是这个——现在是抬杠的时候吗？？
托他的福，钟乐感觉身上的伤口似乎都好转了一些，没有那么疼了。
钟乐在这一瞬间鲜明地意识到他还‘活着’这一事实。
然而这对现状仍旧无济于事，小丑被许有的话激怒，他气急败坏地用力将钟乐身上的那把飞刀拔了出来——
“哼！”
顿时鲜血四溅，小丑的表情更为狰狞，而钟乐疼得五官都快变形了，动弹不得，也因此一时做不出什么挣扎或反抗。
“就普通打人好像没什么意思……毕竟主角又不是什么健美帅哥！后面有反转吗？”
“好无聊啊，你说单方面吊打吧，又没有美感。”
“三流团队就是这样啦，业务水平一般般，应变能力一般般，气氛也一般般……要正统不够正统，要搞笑其实也不是很有趣。”
“确实，我倒觉得刚才被捆住的那个大块头的发言比较好笑？”
“就是啊！付费直播就给我看这个吗？换台了拜拜。”
“要我说，固定靶哪有活靶有趣？up主技术又很一般，当然没什么观赏性了。”
“我支持哎！up你改和人家PK算了，反正这人看起来很弱，也不是能打的样子。当然，如果有反转就更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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