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渊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做不到。”
“可是我当初只答应你会放他走，并没有答应你让他和你在一起。”青年皇帝的态度变得愈发强硬，“柳渊，你应该知道，你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柳渊抬起头，对待这个弑父的年轻皇帝，他英俊的眉目里显然已经失了应该表现出来的尊敬，“皇上，请遵守您的诺言。”
青年皇帝那狭长的眼睛闪过一丝被惹恼的狠意，随后便笑了起来，“柳渊，当时先皇是什么打算你是知道的，奏报任青谋逆的折子已经放到了先皇的案台上。是你走投无路来求我的，若不是我，任青就算能扛过这场病，也断不可能活到今天。”他顿了顿，“现在你又来提我的承诺，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只要我肯出手，你便任我差遣，现如今我已经保住了任青的性命，这就是我对你的承诺。”
“那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任青？”柳渊抬起眼睛望向皇帝。
“我给他在京畿不远处的安县寻了处封地，他虽是前朝的旧臣，但毕竟才学在那里，总不好辱没了他。”青年皇帝说着，唇边下意识泛起一丝笑意。他明白，任青最需要的是重新被任用，被当做一个有学识的人来尊重，而这，只能自己赐予他。
皇帝的笑意和愉悦柳渊看在眼里，猛然间，又想起任青当年在自己那里时谈及未来时的眼底的黯淡和苦涩，说到底，任青想要的是凭借自己的才学被人尊重的生活，这个，除了眼前的皇帝，竟是无人可以满足他了。
“你大可以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任青。”青年皇帝看出了柳渊的动摇，语调满是志在必得后的安抚笑意。他的前半生，虽然有一段短暂的韬光养晦，但是只要是他要的东西，就没有落空的可能。
沉默良久。
“柳渊，你是时候该学会做一个活在众人眼中的显贵了，”青年皇帝声音里的笑意已经所剩无几，“你不能再肆意妄为了，你要像任青那样，做一个克制的人。再喜欢，于理不合，你也要放弃。”
皇帝继续道，“只要你做好你的彻侯一天，我就保任青能安安稳稳的活在这世上一天。”
柳渊沉默不语。
“柳渊，我不能让我的百姓戳着你的脊梁骨说我最倚重的大臣是个断袖。你私下里怎么搞，是男是女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他任青太过特殊……”
“好。”柳渊垂下眼睛，低声道，“我可以不带他走，我只要见他一面。”
春曦正暖，春水始解，正是一年中最有生命力的时候。
庭院中那个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由晨光描绘出一层金边，勾勒出清秀雅正的影子。
“你来了。”任青转头起身，温和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笑道。
这画面仿佛是他能想到的最美的梦境。
柳渊蓦得竟有一丝哽咽，张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失而复得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他又为什么要强求去永远的占有他呢？
他走近几步，来到任青身边，扯出一丝笑来。
“最近可还好？”
“已经大好了。”任青说着，细细打量对方，不由皱眉，“你的头发……”
年纪轻轻，两边已是鬓角斑白，是忧愁过深思虑过重的结果。
“是因为我的病？”
“哪有，”柳渊笑道，“不过是公事繁重。”
任青沉默地不说话。
“你不必多想，真的与你无关……”
温润的眼睛看向他，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消了音。
“是我让你担心了。”
柳渊抿嘴笑道，“那你以后可要好好注意身体。”
春日阳光美好得仿佛多年前，那个曾经一个决定庇护，一个决意追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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